葉川對於夏天的感覺一向復雜。
這是一個一提起來就讓人昏昏欲睡的季節,可以打著納涼的借口大半夜跑出去喝啤酒吃燒烤,可以隻穿著背心短褲人字拖滿大街溜達,也可以坐在馬路牙子上,捧一杯帶著藥草味道的涼茶慢條斯理的消磨掉整個下午……
這個季節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如果不是發生過那麼多讓人生畏懼的事情的話。
葉川叼著吸管,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開始掰著指頭數數:父母出事、奶奶過世、認識李行蹤、自己被甩、最後窩窩囊囊翹了辮子……一樁樁、一件件,還不是都發生在倒黴的夏天?不能怪他心有餘悸的給這個季節打上特殊的標簽。他實在是被這個詭異的季節給嚇怕了,潛意識裏總有一種模糊的恐懼感,總覺得天一熱準沒好事兒。
“唉。”葉川繼續嘆氣。
這才剛入夏,日子可怎麼過喲。
從身後摟著他的男人後知後覺的發現懷裏的小孩已經嘆了半天的氣,微微有些詫異地抬起一隻手揉了揉他的腦門,“怎麼了?不好喝?不是你要的口味?”
“不是涼茶的問題。”葉小川很文藝地憂鬱了,“我隻是不喜歡這個季節。天一熱就容易讓人心煩。”
“看看你自己的房子就不心煩了。”黑六把手裏的圖紙遞到了他眼前,“人家都給你做了好幾套設計方案了,你倒是發表點兒意見啊。”
葉小川不怎麼感興趣地瞟了一眼他手裏拿著的圖紙,後知後覺地想起入伏那天他拿到了新房子的鑰匙,這得算一件好事兒。嗯,夏天終於也能遇見好事兒了。不過這些設計圖看來看去沒有哪一份特別吸引他。他想象中的家,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黑六放下手裏的圖紙,有些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腦袋,“怎麼又走神了?我這還跟你說著話呢。”
“沒走神,就是在想裝修的事兒。” 葉川枕著他的胳膊,懶洋洋的換了個姿勢,“不想搞得那麼麻煩。地板要白的,要石頭的,夏天踩著涼快。嗯,墻也要白的,樓梯要木頭的,木頭有白的麼?”
“有。”黑六莞爾,“樓梯也要白的?”
“廚房地麵要白的,櫥櫃什麼的……” 葉川撓撓頭,猶豫了。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半天,說的可不就是眼下黑六家裏的樣子麼?這裏從客廳到廚房就是一色的米白,雖然住久了沒那麼多想法,但是剛住進來的時候自己還想過,房間裏沒有一點兒顏色,怎麼看都有點兒冷森森的。
“櫥櫃選個帶顏色的吧,”黑六也猜到了他的想法,從茶幾上一堆廣告單裏翻出了一個櫥櫃的宣傳手冊,“藍色的、紫色的,還有這個黑白的也不錯。”
葉川湊過去看了兩眼,“黑白的吧。”
“行。我看挺好。”黑六也覺得黑白的搭配起來很大方,嫌顏色冷的話,到時候也可以請人來搭配一些盆景裝飾什麼的,“院子裏怎麼收拾?”
一提起這個,葉川立刻來勁兒了。畢竟當年的盈水灣十六號給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後院的葡萄架和架下那一張悠閑無比的搖椅了,“後院把葡萄架給我搭起來,別搭太矮了。架子下麵支一套桌椅,木頭的。天暖和了可以坐在那裏打麻將。還得找個地方擺張搖椅,還要買幾個漂亮的大缸,養魚,順便養幾缸荷花什麼的。”
“是我的錯覺嗎?”黑六啼笑皆非,“你這架勢……我怎麼覺得你是打算住在後院呢?”
葉川在他手臂上拍了一巴掌,示意他注意聽講,“還得種樹!院子一圈都給我種上西府海棠,要粉粉白白的那種。”
黑六又樂了,“你還知道西府海棠吶?還有啥指示?”
“還得種點兒草吧?”葉川撓撓頭,不確定地問他,“弄草坪什麼的,麻煩麼?”
“肯定不會比種樹養荷花更麻煩。”黑六低下頭在他鼻尖上親了親,“你這愛好還真是讓我意外啊,還是說現在的年輕人之間流行田園風?”
“什麼年輕人,”葉川不滿,“別拿我跟那幫毛孩子相提並論。我的心理年齡……嗯,成熟著呢。”
黑六大笑,看著懷裏的破孩子頂著一張精致的小臉老氣橫秋地說自己成熟,隻覺得莫名的喜感,“行,成熟,成熟了好啊。”
葉川白了他一眼,心思又飄開了,“沙發買個布藝的,橘紅的,暖融融的那種顏色的。”
黑六挑了挑眉,微微有些意外。葉川還從來沒有對某種顏色表露過特別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