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路上有一家整個嵐省都很出名的火鍋店,平時排隊起碼兩小時以上,鍋底紅湯濃鬱鮮辣,風一吹,滿街都是紅油飄香的勾引。
新鮮脆爽的毛肚黃喉,鮮嫩血紅的嫩牛肉,晶瑩嫩滑的魚子蝦滑……
然而白瞎了這一桌美味,麵前這個吃一口就發一會兒呆的帥哥,嚴重影響自己的食欲,許遲川忍無可忍:“瞿淮!你下鍋裏的肥牛要老了!”
“哦哦哦,”終於回神,連忙下筷撈起來丟碗裏:“我給忘了。”
“瞿淮同學,你說你有事要當麵說,然後我從江恭坐了兩個小時的高鐵過來,你是打算給我表演一個美男發呆嗎?”
“說吧,你和你老公怎麼了?”
男孩清鬱的眼角垂下一點微不可見的低落:“遲川,我最近才意識到,他已經三十九了;”
“我還看到了他的白發;”
冰凍的可樂倒進玻璃杯,凝出一層朦朧的水霧。
“他太強大了,強大到讓我忘記,時間對他也一樣平等;”
瞿淮臉上有許遲川沒見過的恐慌,像一隻害怕被拋棄的小默,繄繄抓住自己衣角不至成為無根浮萍。
“我不能接受他以任何方式離開我,”淺棕色的衛衣襯得他越發沉致,血淚中長大的小狼崽在男人的看護下未失利爪,卻被愛情打勤柔軟:“鬱晟儒對我來說,不隻是一個愛人。”
他是宇宙萬千唯一閃耀星辰,也是俗世繁雜最後牽絆記掛。
這是他永遠不會說給鬱晟儒的愛意,難以開口絕不代表子虛烏有。
碗邊有冷掉的殘油,紅得有些刺眼。
“瞿淮,”許遲川眼睛深得像午夜不見半點光亮的夜色,濃墨重彩的黑裏是微不可查的悲哀:“他現在三十九,假設他可以活到九十歲,你還可以陪他五十一年;”
“那時你七十五,哪怕他不在了,你的餘生還剩下你們在一起五十多年的回憶,足夠你懷念享受到死;”
“曾經擁有,並且擁有了一輩子,已經是難得圓滿的幸運;”
“愛不得,怨憎會,求不得,鬱晟儒讓你一樣都沒有,隻有生老病死他沒辦法做主;”
“也不要怪相遇太晚,”對麵的人明明是笑著說話,瞿淮卻硬是看出了勉強:“我和穆時海遇見得那麼早,也不見得是個好事;”
“你們時間地點全對了,就過好每一天;”
“你在擔憂能陪他多久,而我還在等一個不知道會不會回來的人;”
“我其實很盼望你過得好,”許遲川輕聲溫言:“這樣多少也彌補了一點我的痛苦。”
“一會吃完回去抱著你老公睡覺,”語氣驟然抽離沉重變得輕快:“我就回學校了。”
“什麼都別說,”許遲川製止他開口:“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沒事,我很好;”
“這是我自己選的路,就是跪著爬,我也會把它爬完。”
話已至此,瞿淮再不說什麼,兩人很有默契岔開話題,氣氛慢慢變得熱烈。
“我最近在計劃一件事。”
“什麼?”
瞿淮戳戳碗裏的蝦滑,下定決心:“我要反攻。”
一大口可樂差點把許遲川嗆死:“咳咳咳咳!咳咳……你,你說你要幹嘛?”
“反攻。”
“瞿淮,”對麵好友麵色復雜:“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誤解?忘了上次他連手銬都……”
“這次我有新打算,”小狼崽眼神精亮且狡黠:“絕對不會再翻車。”
咽下最後一塊酥肉,許遲川大概已經想到結局。
嘖,瞿大學霸老是不能在這件事上認清自己。
趙寧最近發現家裏不對勁。
大哥最近喜怒無常,十米內放射的冷氣大概是從南極借來的,臉凍得像冰碴子,趙寧跟了他十幾年,很少很少見鬱晟儒這麼煩躁。
也不是和嫂子吵架了呀,不是今天早上送嫂子去學校下車前還把人家嘴都親腫了嗎!
發現的第二個不對勁的對象,是七月。
七月是個醫學天才和製藥達人,這些年雖然已經不怎麼研究那些奇奇怪怪的藥和毒,但偶爾興趣上來後勤手做點小玩意兒再賣出去,量不大,卻千金難求。
整個道上都流傳著一句話,藥這東西,七哥出品,必是精品。
所以當趙寧看到一個曾經隔壁幫派老大出萬金求七月做藥都不做的人開始早出晚歸天天泡在實驗室和儀器試管打交道時,驚覺事情不對。
蹲了一晚,總算是攔下了七月。
“七哥,”趙寧用盡全力才逮住人:“你這幾天幹嘛呢?”
“做藥。”
“……我又不瞎,知道你在做藥,”七月算是自己半個老師,趙寧對他還是除了兄弟,還有一份親近在裏麵:“我是問,藥是做給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