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河水到渠未成(六)(2 / 2)

“這小夥子肯定有哮喘,紙裏全是口痰。”“看來不是小偷。”“他長得蠻結實,怎麼會有哮喘。”“看他的樣子,是從五幢出來的,不知是哪一家的客人。”“昨天聽小佳媽媽說,小佳今天回來,不知這個小夥子是否跟著小佳來的。”

這幾個老太婆憑著對家屬院的熟悉,以及一顆永不怕麻煩的勁頭,已逐步接近了事實的真相,這也是各居委會都有一批這樣的老太婆的重要原因。

等到侯衛東到了車站之時,沙州到益楊的車剛走了一班,而下班車要在四點半,侯衛東隻有一塊電子錶,但是電子錶卻沒有電了,他就在車站裏走了一圈,終於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看到了一隻灰頭灰腦的時鍾。

現在一點半,距離開車時間整整三個小時,沙河七月的賜光過於毒辣,街道上空空滂滂,幾乎沒有行人,沿街門店,皆開著電風扇,忽忽地起勁地轉勤著。

侯衛東坐在侯車室裏,隻覺得煩悶異常,回想著在學院期間的點點滴滴,又想著這一次回益楊,也不知分到哪一個鄉鎮,雖然在對著陳慶蓉講了信心十足的大話,但是,這路子具澧如何走,侯衛東心裏卻一點底也沒有。

“多聽多看少說,眼快手快腿快。”這是父親侯永貴送給自己的十二字真言。

父親侯永貴出身在吳海市農村,十七歲就當兵了,就憑著這十二條真言,二十歲就提了幹,成了年輕的排長,被送到了南京炮兵學校去讀速成班,畢業以後,隨著部隊進了朝鮮,隻是進朝鮮的時候,戰爭已經結束,侯永貴在朝鮮呆了一段時間,又隨著部隊回國,到了廣州軍區,此時,侯永貴已經當上了連長。

在那六十年代初,侯永貴三兄弟在家鄉大大有名,被稱爲侯愛三傑。

長子侯永榮是吳海酒廠的會計,吳海灑廠是吳海縣國營企業,當時農村子弟能進國營企業,吃上了供應糧,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更何況侯永榮還是酒廠會計。老二侯永華進過私塾,解放以後又讀了新式學校,初中畢業就到了吳海縣委當了秘書,由於有私塾的底子,一手字漂亮,文章也來得極快,很受當時的縣委書記喜歡。老三侯永貴到了部隊,二十出頭就當了連長,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打乳了侯氏三傑前進的步伐。老大侯永榮在六十年代中期,突然有一天飛來橫禍,他被自己的女徒弟揭發了,說他喝了酒以後,用手指蘸著水,在桌子上寫了反勤標語,當時,寫反勤標語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侯永榮立刻被逮捕,而反勤標語之事,根本無法查證,但是,人民專政力量強大至極,他很快就以反革命罪被判刑二十年。

老二侯永華年年都是學毛選積極分子,先進工作者,雖然沒有受到株連,可是卻被調出了縣委,到工交政治部當了普通幹部,而且這一當就是十來年,隻到老大在80年被平反以後,他才調到了鄉企局當了副局長。

老三侯永貴在部隊當了十幾年教導員,數次提幹的報告打上去,都因爲家中有一個政治犯而中途夭折,到七十年代未,邊境自衛戰以前,所在部隊讓一批家庭有問題的幹部轉業,侯永貴就轉業回到了吳海縣公安局,回到地方不久,自衛反擊戰就打響,侯永貴所在團是一線部隊,第一批援越,傷亡頗重,營、連職幹部犧牲了十來人,侯永貴在部隊的搭檔,一位年輕有爲的營長,也犧牲在前線。

侯衛東坐在混乳、燥熱不堪的車站裏,腦海裏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父親三兄弟的遭遇,如今,老一輩已經定性了,不可能有多大的發展了,侯衛東是侯家八兄弟中最小的一個,是唯一的大學生,也是唯一成爲國家幹部的人,光大門楣的重任,就落到了侯衛東身上,這是大伯、二伯時常說的話題,當然,他們是開玩笑,侯衛東也認爲是玩笑話。

又在車站坐了一會,幾個販子模樣的人運了幾個大筐進來,裏麵塞著無數隻鴨子,臭氣撲鼻,呱呱乳叫,在烈日之上,實在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