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拾箭矢(小李催稿)
最近老柳的日子很不好過。
從前餘年打電話催稿,他可以不接,餘年寫信催稿,他可以不看,餘年本人追過來,他都可以不理,現在他那副做派已經全然不頂用了。
現在催稿的是非常嚴格的小李醫生,柳息風無處可躲。小李醫生不接受任何托詞和借口,寫了就是寫了,沒寫就是沒寫。
一個李驚濁不用加班的傍晚,柳息風去接人。
柳息風一看到李驚濁,就說:「今晚我準備了三個項目:去小湯山泡溫泉,去射箭館射箭,或者一起上一節擴香石製作課。你喜歡哪個?」
「我覺得射箭還——」李驚濁忽然麵容一肅,把「不錯」二字吞回肚子裏,「你第二部的稿寫完沒有?」
「……還差一點。」柳息風支支吾吾。
李驚濁說:「一點是多少?」
柳息風說:「一點就是一點。一星半點,近在咫尺,指日可待。」
李驚濁說:「你少來成語接龍。直接講,還差多少字?」
柳息風說:「這個哪裏講得清?文學上的事,和數學是不一樣的。」
李驚濁說:「我看你是剩太多沒有寫,所以連字數都沒有辦法估計,是吧。讓我想想你下一句要講什麼……你是不是要講:『拖稿不能算不講誠信……拖稿!……文學上的事,能算不講誠信嗎?』①」
柳息風一呆,繼而捧腹大笑:「李驚濁,你可真厲害。」
李驚濁也笑:「這可不是生活所迫麼?」笑完又說,「走吧,今晚哪裏都不去,我回家做飯,你給我認真寫稿。」
柳息風扶著腰賣慘道:「我今天白天在書房裏坐了一天,再坐下去就要腰肌勞損。你不心疼我的人,總要心疼我的腰。」
李驚濁想起昨天夜裏那場恣意過了頭的顛鸞倒鳳,沒好氣道:「我看你的腰好用得很。」
柳息風打蛇隨棍上:「正是因為我平時注意休息,腰才這般好用。你看,它也不是給我用的,它是給你用的,你對它好一點,它就給你一個和諧的後半生。今晚我們去射箭,嗯?」
李驚濁拿他那張嘴沒辦法,將信將疑道:「你今天白天真的在書房裏坐了一天?」
柳息風的神情格外誠摯:「我哪裏敢騙你?確實坐了一整天,現在還腰酸背痛。」連看四部電影確實令人感到疲憊。
李驚濁想了想,說:「確實也應該勞逸結合。那我們今晚去射箭,正好運動一下,明天你要繼續寫,聽見沒有?」
柳息風暗喜,連連點頭道:「那當然。」
兩人這便去射箭館。
柳息風已經預訂好一個十米靶的房間,沒有其他人。
李驚濁以前沒有玩過,柳息風便貼在他身後,圈著他一步步手把手地教:「箭這樣上。側著站,身體不要轉動,隻有頭轉過去。右手把弓拉滿,手要可以碰到下顎這裏。拉弓,瞄準,開弓。專注。開弓時隻鬆手指,手臂保持原位不動。」
教完,柳息風把李驚濁放開,說:「試試看。」
李驚濁應一聲,拉弓,瞄準,卻遲遲沒有開弓。
柳息風了然道:「第一次可能會擔心被彈到身體,但是其實不會。除非胸確實很大,就可能被弓弦擦到。」
李驚濁手指一鬆,箭矢離弦,脫靶。
「誰的胸確實很大?」李驚濁轉過頭,問。
「呃……」柳息風有點懊悔。
李驚濁盯著他,已經在想像他以前也帶著別人射箭,也這樣手把手的教,對方的胸肌應該很大。
「哎,你想到哪裏去了?」柳息風一看李驚濁的臉色,就知不妙,「那是……」他抓了抓頭髮,一臉苦惱。
李驚濁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淡然姿態,極有風度地說:「都是以前的事了,你不想講就不講。」說罷就從箭筒裏抽出一支箭,再次將箭上弦,拉弓,瞄準,開弓。
再次脫靶。
柳息風說:「那個……」
李驚濁又拾一箭,說:「讓開一點。不要打擾我。」
柳息風抓住他拿箭的手,十分委婉地說:「……我母親很喜歡射箭。」
李驚濁一怔,然後不敢置信地說:「你剛才是在講她……?你怎麼這麼下流?」
柳息風說:「我就知道你要講我下流。我也不想下流,但是我不下流,你又要吃醋。你一吃醋,我的日子就不好過。於是我隻好下流。」
「你這個人。」李驚濁不知該氣該笑,「讓開。我要射箭。」
「您射,您射。射得高興。」柳息風連忙說。
這人!
這人嘴巴的流氓程度,當世無雙。
李驚濁瞪他一眼,又射了一箭。
八環。
「射得漂亮。」柳息風鼓掌。
李驚濁說:「你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