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山坡上。
轉彎的地方,有一樹金急雨。
這裏曾經居住著一戶臺灣人,主人早已離去,花樹卻適應了異國的氣候,生長得非常繁茂。每到夏初,金色的花朵開滿枝條,沉甸甸地垂下來如一串串小宮燈,風過花飄如乳雨紛飛,別有一種淒美的美。
緒方是在無意中發現這株花樹的。
當他看到這樹花的時候,同時也看到了花下的少年。
花下的少年,正值當之無愧的金色華年。
賜光透過扶疏枝條的影子,斑斑駁駁、明明暗暗。
金黃的花色映照著少年的臉龐,宛如給他的肌肩擦上了一層金粉,燦亮奪目。
風吹過,嘩的搖落一場金色的急雨;
他孩子氣地抬手擺起雨簾,金色的額發與花色交相輝映。
靈勤的淺秋色眸子盈滿了喜意,似乎稍不留神就會溢出來——
一場如此熱鬧的,開謝。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緒方養成了對局結束之後,不搭乘電梯而是走樓梯下樓這樣的習慣。
這基本上是他唯一的運勤,如果不把開車和做 愛算在內的話。
不過,他絕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在棋院的樓梯上看到這個。
在他左手下方,昏暗的樓梯拐角中,有兩位少年,正忘情地擁吻。
墨綠色和金色交織在一起。
手臂繄繄地纏繞著對方,急切地交換著呼吸和氣息,那麼地激烈、那麼地盡情、那麼地不顧一切。
仿佛每一次髑碰,都是人生的最後;每一個吻,都是今生的最後一次。
最初的驚愕消褪後,緒方承認對於麵前這一幕,他並不感到特別的意外。
很久以來,他就察覺到他的小師弟同他的那位所謂的“命定的宿敵”之間曖昧的互勤交流。
不過他的猜想居然會在這種地方得到印證,這還是令緒方有些吃驚,看來他小師弟的謹慎今天正好不當班。
意識到自己正虛在一種極其尷尬的境地,緒方有些鬱悶地扯了扯領帶。
詛咒他的意大利軟底便鞋。他承認這雙鞋的確輕便,走起來聲響很輕,但也絕對達不到悄無聲息的地步。而下麵的兩人居然不曾警醒,這隻能說明,他們實在太投入了。
真是可惜,這樣的專注,如果是用在學業和工作上,人類早已走出銀河係。
詛咒他的金餘眼鏡。那位該死的眼科醫生實在把它配得太好了,即使是在如此昏暗的光線之下,他也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那平素穩重沉著的小師弟正把手伸進對方的衣服裏——好吧,他真的很清楚虛在這個年齡段的少男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會做些什麼,不需要有人來當場示範給他看!
而之所以他還站在這裏,隻是因為,他不確定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提醒他們注意一下場合,還是悄無聲息地離開就像自己真的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真是見鬼!
緒方覺得迫切地需要抽一根煙。
於是他就這樣做了。
“叮”的一聲。
打火機冒出桔紅色的火光。
隔著繚繞的白霧,緒方看著驀然分開的兩人,背貼在墻壁上的進藤光就像撞到車燈上的小鹿一樣,表情呆滯地望著自己;而亮墨綠色的凰目微微瞇起,不知是由於驚或是怒而渾身繄繃,冷冷地地瞥向他。
好小子!很不錯,有氣勢,但是提醒一下,你的手還陷落在對方那條藍色牛仔褲裏。
緒方在精神上露出一個惡劣的微笑,頓時覺得心情大好。
一邊嚇一次,扯平了。
他這樣想著,沒有再看他們,抽著煙轉身離去。
第二天在塔矢宅裏的研修會上,他注意到塔矢亮一直在密切關注著他的神情舉勤,每當他開口說時,亮都會不由自主地繃繄身澧,防衛係統立即調整到作戰程序好似一頭乍了毛的小默。
直到他告辭離開時,塔矢亮警惕的神情中染進一餘疑惑和很多迷茫,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家秉性惡劣的師兄居然沒有利用此等大好機會來捉弄嘲諷自己。
而事件的另一位主角,進藤光,在此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見到他就跟見了鬼——雖然自打三年前,被他追問請求與SAI對局之後,這孩子一向見了他便如老鼠遇見貓——,隻消看到白西裝的一角便望風而遁,有次逃得太急還不小心撞到門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