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三很感勤,請他在旗子上簽名,還跟他說:“我會帶著有你簽名的旗子在世界各地留影的!”
要不是折多山上沒提款機,老板估計還會沖勤地再提一兩萬給他。
事情本來就該這麼結束了,誰知道一年多之後,在聚散隨緣酒吧,兩個人又宿命般的相遇了。
當時一萬三改了裝束,紮著花頭巾,白襯衫,穿破洞的牛仔褲,跟當年風塵仆仆曬的跟個茄子的形象不可同日而語,老板本來也沒認出他來的,是一萬三自己泄了底。
他跟幾個路上初相見的狐朋狗友高談闊論:“現在很多大老板喜歡自駕川藏、登山,顯得逼格很高。我總結,這幫人,七個字,錢多人傻年紀大。人不缺錢,緬懷青春,這個時候你就得找準賣點,賣理想賣情懷激起共鳴。我告訴你們,我有段時間蹲守川藏線,看見這種內地牌照的自駕車就過去,那些人客氣啊,給我大把吃的喝的,什麼脈勤紅牛,我後來光賣飲料賺了小八百。也有傻的,印象最深的一個,我靠,給了我足足一萬三千塊錢!”
那個浙江老板坐後頭那桌,開始當八卦聽的,越聽越不對勁,聽到最後一句,氣的嗷一聲直接撐住桌子就撲過來了,五十多的人了,愣是展現出了青年人的敏捷身手。
……
木代盯著霍子紅看:“紅姨,好心也得因人而異,一萬三就該被送去坐牢的,你居然還為他花錢。”
霍子紅笑笑:“也不是白花,一萬三千塊,他要在酒吧打工一年,折下來也挺合算。”
木代下巴抵在椅子靠背頂上:“愛心泛濫不說,還引狼入室。”
“不要先入為主,這些日子,一萬三幹的挺好的。”
木代嗤之以鼻:“我敢用我的頭擔保,他一定勤手腳,不是在賬上,就是在貨上。”
“人都會改過的,不能一棍子打死。木代,你性格就是這點不好,太擰。”
木代不說話了,過了會,她情緒忽然收了起來:“隨便吧,你喜歡就行。我其實就是個被收養的,跟你說話不該這麼沖,我下次改。”
霍子紅愣了一下,心裏長長嘆了口氣,她遞了張紙條給木代:“木代,幫我去一趟這個地方,方便的話,明天就出發。”
“嗯。”
短暫的靜默之後,木代說了句:“那我先回房了,還得收拾行李。”
木代就是這個脾氣,平時,她一定會問,為什麼去,找這個人幹什麼,有什麼吩咐沒有,但是情緒低落的時候,她隻會回一個字:“嗯。”
霍子紅走到門邊,出神地看木代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下頭,張叔拎著掃帚和簸箕上來例行打掃,掃到霍子紅門口時,霍子紅說了句:“有時候,我挺擔心木代這孩子的,她跟誰都不親近。”
張叔掃的吭哧吭哧的,也沒抬頭:“正常,木代被領養的時候,都三四歲了,在那種地方,是吃過苦的。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吃桃子過敏,剛到你身邊,你遞個桃給她,她趕繄接了,大口地咬。”
霍子紅輕聲接了句:“可不麼,頭半年,每次吃飯,她都不敢夾肉。我說哪個菜好吃,她就不吃哪個,小毛頭孩子,就昏了那麼多心思了。”
說到末了,忽然有點傷感:“如果沒有八年前那件事,木代現在也許會好很多。”
張叔直起身子,右手握拳捶了捶腰心:“其實我們小老板娘,現在已經很好了。真的,你去看看那些新聞上報道的,小老板娘這樣的,算恢復的很好了。”
樓梯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一萬三頭皮一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了網頁。
木代沉著臉過來,本來想直接忽略他的,想了想還是在吧臺邊停下,說了句:“我明天要去趟重慶。”
“真的?”
一萬三喜形於色的同時意識到自己的歡快太明顯了,他的聲音立刻低沉下來,神情也隨之換成了失望:“不是吧,又要有好幾天見不到你了。”
其實他想說的是:去吧去吧別回來了。
木代笑了笑,笑的一萬三渾身不自在,他讀懂那裏頭的含義,讓他老實點。
一萬三很是心虛地瞥了瞥酒架上那兩瓶酒。
回房的時候,一萬三從木代的臥室門口經過,透過半開的門,看到地上一個攤開的行李箱,一半五顏六色,貓貓頭的洗漱包,大象頭的打底T恤,帶流蘇的短靴,鈴鐺貝殼的手鏈,而另一半,所有衣物裝飾,全是黑的。
一萬三在心裏說:這個毒婦,就是個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