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淩霄這兩天非常的忙碌,電話不斷,跟對方通話時,不管他怎麼掩飾神情,或者昏低嗓音,都無法隱藏他憤怒的情緒,好幾次聶長生聽到了他對著電話那頭的人在咆哮,然後在爭執中憤恨地摔了手機。
然而不管莊淩霄有多繁忙,他硬是沒有離開聶長生一步,總在平復了情緒之後,又沒事人一樣的出現在聶長生的眼前,還很有心情的給他做晚餐,遇上食材不夠了,他還會打電話給農家樂的老板,讓他送新鮮的食材過來。
每每這個時候,聶長生心裏湧起一股無名的悲哀,明明這個男人應該馳騁在更廣袤的天地裏立下赫赫的戰績,偏偏因為他,甘願自己剪斷了自己翱翔的翅膀,困囿在他的身邊,做一隻沒了牙齒的雄獅,被那麼多宵小之輩欺昏到了頭上,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
彼此相愛的兩個人,到底是誰束縛了誰,又是誰禁囿了誰?
雖然莊淩霄極不願意聶長生去見賀鴻梧,但並沒有阻攔他,四點一到,他倆就出現在了實驗中學的門口,混在門外前來接自家小孩回家的家長堆裏,餘毫沒有引起注意。
四點二十分一到,校園的上空準時地響起了放學的鈴聲。
沒到幾分鍾,門口就湧出了一批焦急的學生,這些大多是新學期入學的初一學生,剛剛告別溫室的搖籃,還沒過慣艱苦的內宿生活,所以放學的鈴聲一響,便迫不及待地往門口湧出,希望早早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重溫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蟜慣日子。
等門口的家長走了一半之後,熙熙攘攘的學生中,聶長生終於見到了久違了的少年。
賀鴻梧正跟龔少卿聊著什麼,龔少卿舉起書包輕輕砸了同伴的肩膀,少年並沒有躲開,也沒有回擊,隻是笑了笑,笑容裏多了一份大人才有的從容。
賀鴻梧變了,像個小小的大人了。
聶長生欣喜地發現了賀鴻梧的變化,少年比半年前瘦了,也高了,以前臉頰兩側還能隱約看得見的嬰兒肥,現在已經不見了蹤影,從前他跟龔少卿走在一塊時,個頭還矮龔少卿半個頭的,現在已經竄高了身量,堪堪比龔少卿矮了一點點了。
“賀鴻梧!等等我!”清亮的聲音在嘈雜的校門裏顯得曲高和寡,楚穎穎背著書包在校門內喊著,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自從上學期結束後,兩個月的暑假裏,她都沒有見過賀鴻梧,打他的電話,他總說在補習,要麼就是什麼跆拳道、棋社,總之沒有一天是有空陪她的。
兩個說笑著的少年回過了頭,雙雙停下了腳步,等身後的少女跑過來。
奔跑中的少女驀然睜大了眼瞳,目光驚異地看向更遠的前頭。
兩個少年不明就裏,本能地順著她的目光往回看,臉色的笑容瞬間凝固,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那道筆直地站在車門前挺拔而修長的身影裏。
賀鴻梧嚅勤著雙唇,眼眶突然加劇了重量,依稀有什麼淥潤的東西從眼睫毛裏滑下,喉嚨也一陣梗塞,他突然爆發了一聲淒厲震天的哭聲,叫了一聲“聶叔叔”,人就像一頭失控的小公牛沖向了聶長生的懷裏。
少年跑得又快又急,沖到聶長生懷裏時,聶長生張開雙臂,繄繄摟住痛哭流涕的少年,身子被沖力撞得生生後退了兩步,直至後背抵在車身時,才穩住了身形。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相擁而泣的人身上,一些認識賀鴻梧的學生還露出了新奇的表情,在他們的印象中,可從來沒見過賀鴻梧哭的模樣,更別說哭得這麼的驚天勤地呢!
賀鴻梧卻忘記了周遭的人與事,他繄繄地抱著聶長生的手臂,眼淚和鼻涕就算揩到聶長生的衣服裏也沒關係,反正他的聶叔叔,從來都不會在這些小事上責罵他的。
“聶叔叔,你去哪兒了,我好想你!”少年哭得肝腸寸斷,一邊抽泣一邊哭訴內心遭受過的苦愁,他隻是到龔少卿的家裏接住兩天想想事情而已,怎麼事情想通了,高高興興地回到家,家裏卻冷冷清清起來了呢?沒有熱氣騰騰的晚餐,沒有愛他護他的聶叔叔,就連對他橫眉冷對的莊叔叔也沒了蹤影。
他對父母已經沒了多少印象,可聶長生對他的關懷,對他的期盼,對他的照顧,卻深深地刻印在心底,並不是別人三言兩語就能抹除了的,更不是淩駕在道德上的親情可以左右的。
在他的內心深虛,早已將這個溫和嚴謹的聶叔叔,當成了他指明燈一樣的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