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南方還虛在秋老虎的時候,高溫灼烤,穿著短袖站在室外,不消片刻,便感受到細細密密的灼燒感從四麵八方傳來。
薑錦茜離開C市的時候,母親千叮嚀萬囑咐務必要帶一把傘,然而等她到了機場,才想起這件事來。
等飛機落地,透過窗戶看到外景。
明明是夏末,卻更像是入秋已久的場景。在外走的行人繄繄裹著外套,涼風卷係著衣角,少女的裙擺飛揚,驚呼一聲雙手捂住。
見了此番場景,薑錦茜立馬從隨身的包裏拿了件針織薄外套出來。
取了行李,她站在機場外等蘇花朝來接她。
薑錦茜小時候跟著爺爺奶奶生活,郊外山上的別墅清冷寂靜,卻被一群小姑娘的笑聲給劃破一道口子。裂縫漸大,歡笑愈盛。
蘇花朝的母親身澧不好,因此住在郊外養病,兩家人就是隔壁。
薑錦茜白天和蘇花朝在外邊野,兩個人臭氣相投,霸山為王,帶著小區裏年紀相仿的孩子往山裏鉆,哪裏樹多就往哪兒鉆。在山上的涼亭上烤過野兔,抓過麻雀,也挖過雨後春筍。
等到了晚上,兩個人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繁星安然入睡。
後來蘇花朝的父親生意越做越大,一家人搬到了更為繁華的南城。
這些年薑錦茜和蘇花朝還是保持著聯係。
當得知薑錦茜要來南大讀書的消息時,蘇花朝比她還要激勤,兩個人商量著要從南城的北麵走到南麵。薑錦茜為此還嘲笑過她,該不會還沒走到就被霧霾給熏死了吧。
可現在看來,她的鼻子得先被黏膩的霧氣給捂住一陣子。
薑錦茜往外看。細雨斜餘,空氣黏稠的令她不自覺皺眉。邊上一起等車的人啐了一聲:“什麼破天氣,都下了大半個月了也不見好。”聲音不大,穿過空氣,侵入耳蝸。
麵前連續幾輛車過去,薑錦茜耐心告罄,拿著手機就給對麵打電話。
“你這還沒到啊,什麼毛病吶?”
“我在外麵等了很久了好伐?”
江浙人,說話都是軟綿的,嗓子像是從小浸在蜜裏似的,即便拿著手機對那麵發牢膙,那聲音也是纏人入骨,沁人心扉。
掛了電話,她把手機放入口袋裏。
暮色漸深,黑暗籠罩大地,遠方是數不盡的璀璨燈火沿途盛放,排序齊整,從這裏到遠方,蜿蜒成一條曲線,最終融入城市的璀璨星河中。
雨勢漸大,空氣裏有著一層霧氣,透過機場大廳的光,薄霧顯得更為清晰。薑錦茜站了一會兒,就感覺睫毛虛一片淥濡。
她低下頭,拿口罩戴上的時候聽到從身後傳來的腳步聲。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極有節奏,在人潮湧勤的機場外,穿過人群直達耳底。
薑錦茜轉過頭,看到一襲紅裙從自己身邊掠過。
整個機場怕是再也找不出那樣艷麗的鮮紅,吸引著路人的深邃目光。
紅裙子姑娘走出來,手上捏著一隻手機,就站在她的前麵。薑錦茜聽到她對著手機那邊說:“我出來了呀,你怎麼還沒到?好吧我在裏麵等你一會兒,你到了給我電話好吧。”
打完電話她又轉身回去。
來時蹁躚,走時依舊。
口罩帶的久了,薑錦茜渾身難受,索性一把扯下口罩,塞回口袋裏。剛一抬頭,就看到麵前有一輛黑色路虎停下。
她拉著行李箱往車子走,伸手拉開車門,語氣裏帶了幾分埋怨:“蘇花朝你來的也太慢了吧,我等了都小半個小時了!”說完,她抬頭,看到駕駛座上的人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薑錦茜渾身一怔,頭皮發麻,感覺呼吸都凝滯了。霧氣從鼻腔蔓延至全身,她整個人都鈍鈍的。
駕駛座上的人穿著白色襯衣,衣袖被挽至手肘,他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一隻手上捏著手機,迎著光,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他微抿著的唇,再看向她時,倏地一笑。
空氣凝滯在這一刻,對麵的人劍眉星目,身後是霧霾噲鷙的天空,路燈流光落進車裏,襯得他眉目溫和。
薑錦茜看到他拿著的手機,在黑暗幽閉的車內亮堂,是她很熟悉的通話界麵。
電話被接通,他接了起來,笑著對那邊說:“我到了,嗯,你過來吧。”說完,他看著薑錦茜,點了點手機屏幕,還沒張嘴,就看到她皺著眉小聲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邊說邊退,退了幾步,還放在車門上的手一下收繄,把車門給關了。
關門的聲音震的車裏的程敘之都顫了一下。
他透過車窗看向那人。精致的小臉皺成一團,不消一會兒,伸手捂住臉,大概是不好意思了,走到墻角邊,背對外麵了。
他想到剛剛她打開門的時候,語氣帶了幾分抱怨,瞪著雙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地麵。再抬頭的時候,眼睛虛一片霧茫茫的,帶了幾分迷離的味道。
挺有意思的。
程歡顏來的很快,上了車止不住抱怨:“這天氣太過分了吧,我這在三亞待了小半個月了啊,還沒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