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軍心(2 / 3)

大王啊,您若是要比,總要說出可比之事、可比之人吧。如此亂比,您讓臣……唉——”

觸龍說到這裏,看到趙何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悵然之下隻能頹喪的搖了搖頭,心中再也沒有一絲對勸君禪讓的愧疚之意了。

“若是大王依然不明白臣的苦心,臣也不再苦勸了,隻說一說大王如今為何必須禪位於平原君。

其一,平原君實權在握,有能力與其爭權者皆已伏誅……噢,雖說趙造他們眼下還沒死,其實也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而大王所行昏招已經將群臣引為仇寇,就算大家嘴上不說,等得知大王絕嗣之事以後,也必然多有人會提出禪讓之事,到那時響應者必眾,大王將更加被動。

其二,若論支係,大王雖是吳後嫡子,但經此一亂又逢絕嗣之事,恐怕也比平原君的庶子身份好不到哪裏去。等群臣鬧起來以後,必然會有人翻當年先王易儲和沙丘宮變的舊賬。先王以大王為儲之前一直是以趙章為儲,趙章乃是韓後嫡子,論支係也當由他繼承先王之位,不然的話趙章也不敢如此妄為,以致引起沙丘宮變。

安平君他們給先王所上諡號是為‘武靈’,‘靈’者乖謬無德也。先王一生馳騁天下,拓土千裏,可稱大趙第一明君,何處乖謬,何處無德?自然隻有先易儲後再欲相易,以至於引起國亂這一件事。

李兌自盡之後,大王為安撫安平君一係宗室,仍然未改先王諡號,那就是承認先王易儲之事乃是不應當的,那豈不正是說您自己這君位來路不正麼?您君位來路不正,卻縱容安平君他們殺了先於您為嫡長的趙章,這個帳又該怎麼算?

這本來就是筆糊塗賬,但嘴長在人身上,怎麼說不是理兒?所以隻要有人翻這些舊賬,大王這君位便是不正的,大王又有什麼能力壓服住這些人?大王乃是弑正儲又弑君父而固君位之人,這便是‘暴’啊,又有什麼資格賴在這君位之上?

如今權柄在平原君,人心在平原君,大王又君位不正,最當接任先王君位之人也早就死了,論情勢,論周禮,誰又當是最該做大趙君王之人?大王還在這裏毫無主見的隻是不肯放手,莫非以為別人當真沒有辦法將你趕下君位麼?”

“這,這,這……”

趙何怎麼也沒想到觸龍說了半天,最後的結論居然是自己沒有資格當趙國君王。這個結論登時將趙何弄懵了,再也沒有主意了,他發了傻一般緊緊抱住禦案,一雙無神的眼睛茫然盯著殿門,仿佛再也沒有了一絲生氣。

觸龍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那就是不想再做這個“重臣”了,頹然的望了麵前這個自己曾經向其忠誠了許多年的年輕人許久,最終還是長長地歎口氣,費力的拄著地站起身來,轉身便要出去,不過沒有走幾步,他又想起了些什麼,站住身頭也不回的說道:

“大王害怕平原君欲害你性命,其實完全沒有必要。要說他竊取君位的最佳機會乃是李兌沙丘宮變之時,當時大王被高信挾持,他若是當真有邪念,隻需用些手段借高信的手取了大王的性命,這大趙的君位便順理成章是他的。他當時沒有這樣做,大王一步步逼迫他之時他也隻是步步退讓,若是沒被趙造逼急,也不會有那份要殺趙造的奏章了,足見他對大王之誠。如今萬事盡皆有利於他,他又為何要害大王的性命?

如今趙造之亂剛平息,平原君依然在避嫌以求大王下詔誅殺趙造,還來不及心生取而代之之想。不過嗣子已誕,萬般情勢皆已逼迫到了不能回轉的地步,也由不得他總是兄友弟恭了。這個空當恰是大王自退求保的最後機會,為求更多轉庾之地,大王應當力求先機盡快主動禪位,以免群臣當真翻舊賬令您無路可退。臣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至於大王如何抉擇,臣……唉,臣告退。”

說著話,觸龍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步的走出了大殿,而在他身後,伏在禦案上的趙何卻已經完全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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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的通訊技術落後到了什麼程度?打個比方來說,那就是趙勝在邯鄲都已經將趙造給滅了,邯鄲之西兩三百裏地之外的涉邑軍中才剛剛開始傳說趙勝要請辭的不確切消息。

消息傳的這麼慢倒不是說軍隊沒有加急軍報的辦法,而是像趙勝請辭或者趙造作亂這類的消息不屬於軍隊快馬急報的範圍。不但不屬於,為了穩定軍心,像這種消息還得盡量隔絕在軍營之外才行。

然而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牆?軍隊又不是完全隔絕在世外的存在,外頭能聽到的風聲,軍營之中同樣一點不落,於是“大王與相邦生隙,相邦被迫請辭,燕國能不能守住還不一定,今後大趙會如何誰也不知道”的風言風語便像雨後的筍子一樣在營區內迅速擴展開來,聞者無不聳動,雖然不安的情緒在迅速作出反應的趙奢等主將的介入下已經得到了有效地控製,卻依然免不了以各種形式向外擴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