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劉奕獨自一人走到家屬樓。這個時間點,要麼老師們在家看電視,要麼在上晚課還沒下, 整個家屬小區都沒見人影。她也不害怕, 獨自一人走上了八號樓一單元301。
敲門以前,她又掏出手機看了一遍微博。
話題熱度還在以指數增長。無數粉餘帶話題@姚穎, 追問她各種細節,姚穎至今沒做任何回應。粉餘們於是自主開始扒姚穎的學校, 叫囂著誓要揪出那個偷難摸狗陷害同學的賤人。
偷難摸狗。
劉奕的眼中閃過濃重的屈辱, 握著手機的指節泛白。
她摁響了門鈴,不久周師娘麵無表情過來開門, 輕蔑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扔了兩隻鞋套給她。
這還是劉奕第一次來周家, 典型的書香風格,紅木的沙發上, 周師娘端坐著,她身邊有一對中年夫婦, 周院長沒有出現。
劉奕站在三人麵前,溫柔喊了一聲:“周師娘, 請問周老師在嗎?”
周師娘冷笑了一聲:“你還是喊他周教授吧, 老師這兩個字是給他學生喊的,你這種人不配!”
劉奕沒有堅持:“我想和周教授談談。”
“我說過了, 你這種人不配。”周師娘後牙床死死咬著,雙目瞪得大大的。
她現在隻要一想到老伴兒一輩子兢兢業業辛辛苦苦掙回來的聲譽、掙回來的所有的一切,在晚年全毀在這麼一個賤人手上,甚至還可能麵臨牢獄之災,她就恨不得上前狠狠扇她幾巴掌。
“你是怎麼混進這個學校裏來的?你心知肚明!你有多髒, 我們心知肚明!老鼠屎就算混進了一鍋粥裏,它也永遠洗不幹凈,它隻會把一鍋粥全毀了!”
周師娘越說越氣,劉奕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攥著,骨節發白。
宋媽媽見狀,輕輕拉了拉周師娘:“還是說正事吧。”
周師娘抿繄了唇。
劉奕臉上看不出情緒:“正事,我要麼和周教授談,要麼和宋教授談,別的人就不必了。”
宋媽媽皺眉,周師娘冷笑,正要繼續開罵,宋爸爸忽道:“你為什麼要找宋教授談?這件事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劉奕打量著眼前這對中年夫妻,半晌,倏地甜甜一笑:“你們一定是宋教授的爸爸媽媽吧!你們好,我叫劉奕,上過宋教授的課,是她的學生。同學們和她年齡相差都不大,都說是亦師亦友呢。”
宋爸爸和宋媽媽對視一眼,眼神都挺一言難盡。
這個女孩兒,變臉之快,簡直讓人後背生寒。
“少給你自己臉上貼金!還亦師亦友?我謝謝您嘞!你給清漪提鞋我還怕你髒了她的鞋!”周師娘氣呼呼扭過頭。
劉奕似乎終於受到了傷害,因為周師娘最後的這句話。
她怔怔看著麵前的三人,良久,自嘲一笑:“我不就是出身不如她嗎?換個人,有她這樣的條件,有你們所有人為她這樣拚命鋪路,又能差到哪裏去呢?說到底,她一個躺贏的,憑什麼看不起我們自己竄鬥的?她還好意思一再說自己是分母命……你們做父母的果真不知道,這件事說到底究竟是因誰而起的嗎?竟然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麼要見她,嗬。”
宋爸爸臉色冷了冷。
宋媽媽則是哪兒哪兒都聽著不入耳,她當即開啟護女模式,反唇相譏:“小姑娘,是不是所有把心思放在正途上、不走歪門邪道的人,在你眼裏都是躺贏?清漪是躺贏,姚穎也是躺贏,所有心無旁騖踏踏實實的人都是躺贏,隻有出賣靈魂的人才算真正的付出?”
劉奕抿著唇沒說話。
宋爸爸淡道:“你和她說這些做什麼?”
宋爸爸看向她:“劉同學,還是我來和你談吧。你自己做過些什麼,你自己心裏清楚。你更應該清楚,當年你年紀小,心機城府遠不及現在,以至於做了不少因小失大的事,黑歷史留下一堆堆。你看看,現在反噬不就開始了嗎?”
宋爸爸頓了頓,繼續說:“周院長曾經告訴過我,你曾經求了他好幾次,想做他的學生,可見你是個誌向高遠的孩子。你為自己籌劃的前程應該遠不僅於此吧。但你想過沒有,一旦姚穎爆出了你的名字,你可就要被貼上偷難摸狗陷害同學的標簽了。幾千塊錢事小,比起你做的其他事,或許都不值一提,但你自己也很清楚吧,這件事壞就壞在它不是從第三人口中說出來的,而是受害人自己親口說出來的,你沒辦法洗。幾千塊錢沒什麼的,但你遠大的前程可該如何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