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夫人無緣由地渾身一顫。

衛霆。

又是這個名字。

這個陌生的名字,到底和淩家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它像一隻匍匐暗處多時的猛獸,似乎隨時會摧毀自己幸福的家庭?

這個叫衛霆的,到底是什麼人?!

「衛霆是二十年前一個年輕有為的軍官,我的秘密調查中,發現這個人非常厲害,曾經出色的完成過很多軍部特遣任務。因為他的能力很強,在軍隊的聲望越來越高,後來,衛霆被軍部的高層,也就是我們的公公們,當年的三位將軍,視為對軍部的威脅。所以,他們找了一個藉口把衛霆秘密逮捕加以審訊,大概是想逼迫他承認一些並不存在的罪名,好栽贓陷害吧。結果,衛霆拒不招供,最後在受審過程中被殘害致死。」

二十年前的往事,在修羅夫人口中說來低緩平淡。

但是,掩飾不住其中令人齒冷的血腥味。

人性的醜惡如同極地寒流,浸入骨髓,讓聞者硬生生打個冷顫。

淩夫人睜大烏黑的眼睛,感到一陣呼吸困難。嫁給淩承雲多年,她隱隱約約知道軍部裏有黑暗的一麵,可是,隱隱約約知道,和直接傾聽一個具體事例不同。這是一個人,有血有肉,有感覺,有靈魂的人,而且被害的原因,隻是……因為他的能力太強嗎?!

修羅夫人繼續說著她的調查發現,「據說,我隻能說是據說,因為說實話,對這些,我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的證據,隻能根據查到蛛絲馬跡,有的甚至隻是一些風言風語。我們的丈夫都太強大了,他們掩蓋的事實,誰可以輕易翻出來呢?總之,我得到的消息是,當時的軍部,認為衛霆很可能擁有一種強大的能力,這種能力對於戰爭有意想不到的巨大作用……」

「是決策力?」淩夫人忽然想起偷聽到的孿生子和淩衛的那段通話,脫口而出。

修羅夫人略頓了一下。

她很驚訝,淩夫人竟然連決策力這個字眼都知道了,顯然已經深知內情,是誰告訴她的呢?這位柔弱,極端相信家人的夫人,可不像會私下調查的人。

而且這種軍部絕密也不是想查就查得出來的。

連修羅夫人本人,調查了這麼多年,也隻是查出了大概的輪廓,知道了當年在內部審問寇裏發生的一些事,其中還有不少是以妻子的敏感,憑藉著對丈夫某些反常行為的瞭解而推測出來的。直到昨晚,佩堂和她通話,把事情徹底揭開,她才第一次真正的明白什麼是決策力。

「衛霆被害死後,軍部感到懊悔,因為他們還沒有得到衛霆身上的決策力。為了彌補這個錯誤,複製人計畫出臺了,軍部提取衛霆的DNA,製造複製人。淩家、修羅、洛森,三家都得到了一個衛霆複製人的坯胎,各自培養,看看誰能得到擁有決策力的新一代效忠者。這就是軍部在二十年前定下的計畫。」

修羅夫人口口聲聲說著軍部,其實她和淩夫人心裏都明白,所謂的軍部,指的就是當年的三位上等將軍,也就是她們丈夫的親生父親。

「淩家的複製人,變成了淩衛,被你當成自己的孩子撫養,也許是這些複製人中最幸福的一個吧。至於我們修羅家的那個,登把他關在培養艙裏,藏在我們住處的地下室裏,被佩堂發現了。佩堂他……喜歡那個複製人。」盡管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年,但修羅夫人提起這件事,聲音仍然微微顫抖。

淩夫人心髒驟然一跳。

她忽然想起淩謙,沖向淩衛的視頻顯影方向,不顧一切的叫著「我愛你!」

他跪在地毯上,像受傷的野獸一樣仰頭痛嚎。

那根本,不再是她那個桀驁不羈,遊戲人生的淩謙。

「佩堂和……那個複製人……」淩夫人喉嚨發酸,聲音變得艱澀,她勉強問了半句,覺得難以問下去,逃避似的換了一個不那麼沉重的方向,「他有名字嗎?那個複製人?」

「登怎麼可能有心思給一個複製人起名字?所謂的複製人,你大概也知道吧,不能算人類,他們隻是外表長得像人,法律也說明了他們不擁有任何人權……」

修羅夫人的話,讓淩夫人生出一股想反駁的衝動。

「怎麼可以說不是人類呢?他們也有感情,也是會說會笑的。如果不把他們當人,對他們來說太殘忍了。」淩夫人忍不住開口,不管怎樣,實在無法把自己一手撫養大的淩衛,和沒有人權的人造生物打上等號。

「但是如果把他們當成人看待的話,那取走他們的器官去做手術又算什麼呢?你最近的手術就是從複製人身上取器官吧,這就等於活生生殺死……」修羅夫人瞥見淩夫人頓時變得極為難看的臉色,立即停了下來,低聲說,「抱歉,我不應該這樣說。」

「你說的也是事實。」

修羅夫人坐在床邊,給了淩夫人一個溫暖的擁抱,愧疚地說,「我並不想讓你難過。我今天趕過來和你說這些,是因為我受夠了欺騙,我們這些做妻子的,辛辛苦苦維持家庭,卻遭到自己丈夫的背叛和利用。我們的丈夫,是在作孽呀,聯邦法律規定,複製人是不允許蘇醒的,但是他們為了決策力,卻讓衛霆的複製人蘇醒了,最後,讓我們的親生孩子付出痛苦的代價。」

她停了片刻,眼中閃著怨恨的可怕光芒。

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這件事,我永遠不會原諒登。」

淩夫人感到一股懾人的寒意,驚疑不安地說,「我明白你的心情的,可是,修羅將軍也許也是有苦衷的,你也說了,當年的事情,做主的是他們的父親……」

「做主的是他們的父親,但是,他們自己也是事件的幫兇。你知道衛霆在審訊中遇到了什麼嗎?除了意料之中的拷打,還有輪暴!」修羅夫人盯著淩夫人的眼睛,像要看散她脆弱的魂魄,一字一頓地說,「他們對衛霆實施了強暴,全部!每一個人!包括登,也包括你的丈夫淩承雲。那個人,在極端的羞辱和滔天的仇恨中死去!」

淩夫人四肢冰冷。

她完全僵住了。

「這是多麼可怕的怨恨。可是,那些利慾薰心的人卻隻顧著權力,用複製人技術,讓死去的人重生,讓那個衛霆有機會報復我們。報復在我們的兒子身上!」

修羅夫人說得越來越快,彷佛冰冷的子彈密集打在心髒上,絕望、無情、淒厲。

「這是報應,你懂嗎?軍部害死了那個人,我的丈夫對那個人作出可怕的事,所以那個複製人報復修羅家。他讓佩堂愛上他,甚至差點為了他丟掉性命。開始我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佩堂會對一個複製人癡迷到這種程度,佩堂是多聰明聽話的孩子,可自從他遇上那個複製人後,簡直就是中了邪。最後,我總算明白了,這是詛咒,是衛霆臨死前對修羅家的詛咒!是我的公公,還有我的丈夫,是他們作的孽,卻報應在我的孩子身上!為什麼,為什麼是我的孩子?!」修羅夫人的哭聲終於壓抑不住,爆發出來。

她伏在淩夫人嬌弱的肩上,淚水從臉上流下,沾濕淩夫人的病人服。

「我恨登!我永遠不會原諒他!是他,是他作的孽,害了我的孩子……」

淩夫人僵硬地任由她伏在自己肩上。

修羅夫人在痛哭,而淩夫人,覺得那哭聲也來自自己。

她瞪視著前方雪白的牆壁,那是病房懸空螢幕出現的方向,不久前,她還朝著這個方向看見了丈夫從遠端傳遞過來的笑臉,可是,現在那裏是空的。

一片空白。

雲,他強暴了那個人。

在軍部秘密逮捕,審訊、逼供、拷打……毫無憐憫和道德的輪暴!

不,這不是她的雲。

她的雲,即使有時候處理公務時鐵麵無私,即使有時候為了軍部公務就忘了家庭,可是,他是一個好人。

他不會不顧廉恥的,殘忍血腥的,和那些軍部的畜生一起,對一個無辜的囚犯進行輪暴。

去輪暴一個遭到拷打,沒有反抗之力的男人,那是多無恥的淩辱!多卑鄙,多殘酷的人,才能做出這樣令人髮指的事情!

而且……

而且複製人,不是和本體一模一樣嗎?那麼,淩衛的長相和那個人應該也是一樣。

雲……他怎麼能麵對一天天長大的淩衛?

他怎麼能雲淡風輕地對著那一張臉,那張臉在被他淩辱時,應該痛苦地扭曲吧?那和淩衛一樣的唇裏,在二十年前,有曾經向他吐出過奄奄一息的哀求嗎?

他不會對自己當年做過的事感到噁心嗎?

他怎麼能在淩衛叫他做爸爸時,理所當然,毫無愧色地頷首回應?

淩夫人僵硬的彷佛失去知覺的身軀,發出一陣碎裂似的劇顫。

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她忽然發現,原來她並不認識自己的丈夫。

她泥雕木塑般的坐在床上,甚至連修羅夫人甚麼時候離開都不知道,聖瑪登星的太陽已經從地平線完全跳了出來,光芒萬丈,普照大地,但這一間病房,卻彷佛被永遠封死在冰冷昏暗的一角。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再次敲響了房門。

這次出現在門外的,是負責淩夫人治療小組的馬菲爾醫生。他覺得這個消息由他來通知淩夫人,會顯得聖瑪登醫院對淩將軍的尊重。

「夫人,我們接到通知,淩承雲將軍乘坐的飛船剛剛進入聖瑪登星大氣層,最多還有半個小時,您就可以見到您的丈夫了。」馬菲爾醫生帶著一點欣慰的語氣向她報告。

「叫他離開。」

「夫人?」馬菲爾醫生一愣。

「告訴我的丈夫,淩承雲,我現在不想見他。」淩夫人的語氣,是馬菲爾醫生聞所未聞的冷淡和堅定,「如果他對我,還有一點尊重的話,請他立即離開。並且,在我決定和他見麵之前,不要再來打攪我。」

這是報應。

是衛霆那個男人對淩家的報應。

淩家害死了衛霆,逮捕、拷問、逼供、輪暴!

而她的丈夫,明明知道事實,明明作出令人髮指的事,明明知道那個人和淩家的仇怨,卻堂而皇之地把那個人的複製人帶入她的家,讓她付出所有的愛和心血去撫養。

讓她的淩謙和淩涵,受到無法形容的痛苦和折磨。

雲,這是你,作下的孽!

懲罰軍部第七部《絕望禁室》上下完

唉,可以說什麼呢?頂鍋蓋,那個,爆部數了,還爆了字數,這次連後記都不敢寫太長……撓頭……

淩衛的身世之謎,現在恐怕是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人也知道了。整個懲罰軍服係列的大脈絡終於展開,人物個性和目標也逐漸現形,隻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生存的目的和行事準則吧。

善良的人在現實麵前受到了嚴重衝擊,不過,這也是成長的契機。哥哥是不會被打倒的,因為他雖然是複製人,但他是在愛的環境裏長大的複製人呀!

懂得愛的小孩,就算栽跟鬥也會勇敢站起來,因為惡勢力也許能倡狂一時,但正麵的力量才綿長久遠,厚積薄發。

祝願我親愛的讀者們,也像哥哥和孿生子一樣,即使遇到磨難,即使有遇到真正疼痛的時候,也能找到振作的力量,看到前方的光明,最終可以享受到屬於自己的,飛揚的人生。

謝謝大家。

弄弄愛你們!

又爆了部數非常羞愧無助的肥貓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