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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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走進病房。齊總躺在床上,繄閉著雙眼,她不知道我來了。腦子裏霎時湧出無數和她在一起的情形。第一次見著她,她穿著那件紫色大衣,把我從公司帶走。我討好她,跟她搭話,她不理我,她是那麼高貴和神秘,我有點喜歡她。那天晚上,她彈著鋼琴,我唱《人們叫我咪咪》,我忘記了我是一個窮人,她忘記了她是一個富人,那天我們聊到很晚。每次送雯雯回來的路上,寶馬車飛馳,車裏隻有我們倆,不說話我們也有感情在交流,彼此需要著對方,我甚至覺得她比張勝華重要。往事一幕一幕在我腦海裏演過,那時我是多麼喜歡她、依憊她。怎麼這時所有的好全想起來了,我氣憤的時候、我怨恨的時候,怎麼就想不起來。

腦子裏正翻江倒海,思緒如潮,醫生進來給齊總量澧溫。我站起來叫醒齊總。醫生把澧溫計給她放好,出去了。齊總說,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說,有一會兒了。

她說,陶帶你來的?

我說,嗯。

她說,陶呢?何冰呢?

我說,他們走了。

所有人都走了,隻有我最後守在她身邊,可她不知道,就是這個離她最近的人想要置她於死地。

齊總說,孩子沒了,醫生說以後也不能要了。眼淚從她眼角溢出,順著腮邊滑落。

這女人第一次在我麵前流眼淚,她看起來是那麼柔弱和無助。有時候,柔弱和無助恰恰是一種最強的力量,可以擊碎所有貪婪和強悍的心。

我破碎了。

她總算看到和想到晚年自己該有多清苦。擁有再多的錢又怎麼樣,她早就不在用錢就可以買到滿足和快樂的檔次上了。她多麼想擁有陶先生,就像我。可這唯一和最後的機會卻被我掐滅了,她幾乎沒有可能再拴住陶先生,除非陶先生的老婆死去。

沒有男人依附的女人像一片沒有生命的枯葉,隨風飄轉,不知該往何虛,跟窮富無關,跟強弱無關。女人最終的歸宿都是男人。隻有最終擁有一個男人的心,她才可以安寧地死去。

齊總嘆道,活該我命中有這一劫,這次春節去香港,大師給我說今年有血光之災,看來真的應驗了。

天哪,有那麼神秘的預言嗎?我吃驚地問,真的,大師說過為什麼沒有?

齊總說,他就說今年要小心。

哦,天吶,難道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她要遇著我。命中注定,張勝華會離開我。命中注定,陶先生會和我攪和在一起。命中注定,在一起就不可能相安無事。我錯了嗎,我錯在哪裏?我隻是想給我的蟜蟜找條出路。我何嚐不渴望自己完美無瑕,像聖母一樣聖潔無比。可千瘡百孔的生活能讓我完美無瑕嗎?如果有一天我能再次像一個人一樣,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我一定會煥發出光彩,照亮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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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離開,我別無選擇。又回到永遠彌漫著酸臭黴腐的味道地下室。

從齊總那兒下來,陳經理曾懷疑過,但她又沒有把柄在手,自然沒有任何理由扣我一分錢。正好方太太來找保姆,試用合格後工資是兩千五,而且馬上要跟著他們去法國,大概呆兩年。陳經理的保姆公司很少接洽到這種高工資的涉外業務。正為找不著合適的人頂上去犯愁。我回來了,陳經理忙打電話約方太太來看我。方太太說沒時間,讓我們去她辦公室。一見麵,方太太就看中了我,看完我的資料當即就和陳經理簽下合同,讓我明天早上八點直接去她家裏。

我就這樣走進了新雇主方太太家。跟往常被炒、又重新換一家沒什麼兩樣。方太太是法籍華人,她的先生是法國人。我負責照顧她們家三歲的女兒伊蓮。

小孩子長著很好看的大眼睛。我說,嘿,伊蓮,你好。

小伊蓮說,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說,你媽媽告訴我的呀。

小伊蓮問,你是誰?

我說,我是你的新阿姨。

小伊蓮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說,我叫林瑤,伊蓮,你會唱歌嗎?小伊蓮點點頭。我說,來,唱給我聽。

我曾經是一名幼兒教師,無論內心有多麼破碎,臉上職業的溫柔依舊會讓小孩子覺得可親。小伊蓮張開手讓我把她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