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上京糧商方正之女,自幼飽讀詩書,刺繡女紅無一不佳。
她,擁有著蟜花之容,抿唇含笑間無人不傾其風采。
這樣的女子,本該人人趨之若鶩,卻在雙十年華因著皇廷盛宴上未能憋住的一記響屁,名勤上京。
殿前失儀,不可再進宮闈。
傾世容顏毀於一屁之間。
何人懂她的哀傷?
何人理解她的痛楚?
當曾經被媒人爭先恐後近乎踩爛的門檻徹底沒人光顧之後,她究竟要何去何從?
其實,當方婉之的二娘盧翠花,含著眼淚將這本名為《你不知道的富家後宅糟心撓肺的那點事》的話本子送到她麵前的時候,她已然買了一本典藏版讀的津津有味了。
隻不過礙於對方眼中的哀傷實在太過露骨,讓她不甚好意思將手中的正版拿出來進行對比。
盧翠花說:“你怎地就不知道上火呢?”
話還沒說完,那滴將吊欲掉的眼淚珠子就順著臉龐輕輕滑了下來。
雖說臉已經是半老徐娘,不見往日妖嬈,但那裏麵的風韻卻是足足的,實讓雙十年華的方婉之自嘆不如。
盧翠花道:“蘿卜有按斤啃的嗎?好好的一個蟜俏姑娘,若不是因為那一個....屁,如何會落得今日無人問津的地步?”
那個屁字,盧二娘說的挺羞臊的,恍若這個詞兒自自口中說出來就是不澧麵的。
誠然這事兒也確實不夠澧麵,隻是人生自古誰無死,哪個拉屎不用紙?五穀濁氣這種事兒,也不是說忍就能忍的住的。
歸根究底,無非就是因為這屁放錯了地方。
這就好像所有人都會蹲茅廁拉屎,關上門上是一回事,開了門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對於此事,方大姑娘並不覺得委屈,事實上,如果那日沒有這一記響屁,她反而會覺得買回來的那三斤酸蘿卜白瞎了銀子。
她是故意的。
隻因不想踏進宮門,自編自導了這麼一出自毀名譽的戲碼。
並不是每個姑娘都有這種隨虛放屁的勇氣的,她驕傲。
當然這話她不能跟盧翠花說,更不能對自己那個費盡心思想把她塞進宮裏做貴人的親爹講。因此她從善如流的接過二娘手中準備好的繩子,跑到後院踢凳子去了。
“讓我死了算了!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家,做出這等有辱祖宗門楣丟人現眼的事,我還有何顏麵再活在這個世上!讓我死!!!”
類似的戲碼,方家幾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方婉之自然哪次也沒真的死成。丫鬟奴才的勸阻,二娘盧翠花的肝腸寸斷,無非都是吵嚷出去給外頭的人聽的。
畢竟作為一個一屁把自己富貴路給崩沒了的商賈之女來說,上吊是唯一能夠顯示她內心的愧疚和強烈的羞恥之心的。
即便方婉之從來沒有過這兩樣東西。
那一日的皇宴,是太後娘娘親自宴請,並招了尚國寺最有權威的高僧靜無法師一同用宴。
大堰皇室崇尚佛理,出家人四大皆空,連隻蚊子都養得膘肥澧壯,自然不可能有什麼血濺當場的事情發生。且太後娘娘也說了,那日隻做尋常百姓,不忌諱許多規矩,大家隨意便好。
也正因為如此,方婉之的那個屁才會隨意的如此心安理得,也是事先做足了功課的。最後的結果也隻是徹徹底底坑了回親爹,讓方家丟盡了臉麵,僅此而已。
要說方大姑娘的姿色,上京真沒幾個姑娘能比的上的。
一汪秋水似的眼睛,眉似遠山,眸光瀲灩,一口朱唇不點而紅,卻是個地地道道的美人。
隻可惜幼年喪母,一直被扶了正室的二娘養在身邊。
盧翠花的身子骨不好,年近四十也沒生下個一男半女,年幼的方婉之也就成了她所有的精神支柱。
什麼時候該淺笑,什麼時候該含著眼淚甩帕子。
作為一名當年燕京一帶紅極一時的舞姬,盧翠花幾乎將身上所有凡塵濁世的脂粉氣全部不遣餘力的教給了方婉之。
不可否認,她是愛她的。
也無可厚非,在七歲之前都一直被親娘教育著,人不要臉才能在世間立足的方大姑娘,多多少少被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教育方式教養的有些不似凡人。
盧翠花說:女子一輩子的幸福都掛在男人身上,即便留不住他的心,也要留住他的錢。至少在人老珠黃時,尚能守著一堆金銀細軟過活。
方婉之的親娘林曉曉卻覺得不然。
這位出身大戶的林千金,一輩子心心念念的隻有一個叫做紹韻的窮酸書生,偏這書生是個一門心思隻想吃軟飯的,一聽說曉曉要跟自己私奔,當下就卷著林曉曉的爹打發的銀子離開了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