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咬了咬牙,道:“王爺一身武功,為何不幹脆帶著穆大人走?”
齊無傷揚了揚眉,目光如鷹,銳利的打量著她。
碧落鼓足勇氣,道:“王爺不信我並沒有什麼,奴婢隻是不忍心穆大人……。”
齊無傷神色稍霽:“不瞞姑娘,原本我也想過帶子石遠走高飛隱姓埋名,但今時不同往日……走罷!”
碧落愕然不解,但見他神色堅定,隻得行了一禮,轉身引路。
車馬粼粼聲中,已進了大靖宮的高牆,齊無傷星眸微闔,麵容沉靜。
人生就是一場鏖戰,戰局瞬息萬變,而戰機亦會隨之而來。
勢有強弱,力有消長,並無必勝之人,亦無必敗之仗,自己此生最擅便是用兵尋機,最不怕的便是行險破虛。
叔父、皇上,請試無傷之鋒!
穆子石額頭沁出汗珠,呼吸陡然急促而緊張,顯然是被夢魘住了,碧落忙湊近前去,輕輕推著他的肩,柔聲喚道:“大人……”
穆子石嗯的一聲,掙紮著醒來,心口跳得厲害,還有些迷糊,卻道:“怎麼是你……無傷呢?”
碧落扶著他半坐起身來,道:“大人睡了很久,肯定餓得厲害,先用些粥湯好不好?”
說著吩咐一旁侍女去端粥過來,穆子石揉了揉額頭,感覺到渾身酸疼,卻幹淨清爽,還穿著件柔軟雪白的寢衣,一時又問道:“無傷怎麼不在?”
碧落低著頭,幫他掖好被子:“王爺……他去烽靜王府了。”
穆子石看了看天色,平靜的問道:“我睡了多久?”
碧落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道:“一天一夜。”
“無傷什麼時候走的?”
“……昨天大人睡下之後。”
穆子石眸光如冰雪,道:“備轎!”
碧落大驚,忙勸道:“大人……你病體未愈,外麵又冷得厲害,等天氣暖和一些罷,再說王爺想必在烽靜王府小住個幾日也就回來了……”
穆子石冷冷道:“你撒謊!我要進宮,覲見皇上。”
說著掀開被子便要下床。
碧落不假思索一把攔住,穆子石盯著她,眸中陰狠之色令人心驚膽寒:“放手!”
碧落手一哆嗦,卻怎麼也不敢放,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門開處,一個小侍女端著熱騰騰的粳米大棗粥進來:“大人……”
穆子石暴怒:“滾!”
一個熟悉的聲音接口道:“子石要我也滾麼?”
穆子石一震,抬眼看去,那人已大步走近,一身石青色貂袖錦袍,俊朗貴氣,正是齊少衝。
身體僵硬了一瞬,穆子石隨即咬牙微笑:“見過殿下……殿下神采熠熠,不知有何臥榻之側的喜事啊?”
齊少衝仿佛沒聽出他話裏的毛刺,開門見山,道:“子石要見西魏王,是麼?”
穆子石明知自己不該亂不該慌,更不該圖一時的口舌之快,卻無法自控,完全做不到虛與委蛇的應付試探:“我是想見,可殿下許麼?殿下許了,皇上許麼?”
齊少衝不答,神色間有一種陌生的溫柔與澹然,目光不離穆子石,道:“想見他的話,就先吃了這碗粥。”
穆子石一言不發的吃完,卻忍不住問道:“無傷到底在哪裏?他已不再掌兵,皇上不該猜忌他……”
尾音有些一觸即潰的嘶啞顫抖。
齊少衝心中一動,突然有一道雪亮的閃電當頭掠過。
生平第一次,感覺到穆子石不再是堅不可摧的依靠,也是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終於不再依賴他。
從此在他麵前,自己不再是那個年幼稚嫩的需要保護的孩子,真正的可以頂天立地,可以並肩而行,甚至可以越過他,生長得更高大更卓然。
穆子石是四哥用他的生命恩澤為契約,留給自己遮風擋雨的護身符,可同時也是築起的一道藩籬,多年來不知不覺已成為自己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