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站在太師府內,呂布仍然如在夢中,他居然就這麼殺了義父,然後帶著一群信任著他的兄弟們來到了這洛陽城中,而且馬上就要見到董卓本人了。
在朝洛陽進發的過程中,李肅一直跟在他身旁,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董卓有多能幹,多麼英明神武,如何心懷世人而卻為了大業不得不先用狠厲手段治世。
這些話呂布一字不漏聽在耳中,卻並沒有接話,並不是他不信,也不是他後悔,隻是有些莫名的感慨。
人生的際遇實在難以預料,變化來得太快,讓人無法承受,盡管呂布已經自認繼承了霸王的意誌。但時代的風暴來得太過強烈,仍然令人難以抵擋。
正胡思亂想著,忽聞一陣豪邁的大笑,呂布等人抬眼看去,正好看到一座健碩的肉山從帳後轉了出來。
這肉山的腦袋上端端正正駕著一頂當朝太師的冠冕,臉上橫肉遍布,胡須蓬亂,眼神在凶狠中卻又透出一絲興奮,不消說正是董卓。
呂布和張遼、高順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太師董卓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太師椅上一屁股坐好,甚至都忘了行禮問候。
原因非常簡單,不是因為董卓的氣勢震懾住了眾人,而是因為這堂堂的一國之太師,權勢的頂峰人物,竟然全身上下隻穿了一條兜襠布,遮住了他的下體,其餘部位均無寸縷。
這實在是太豪放,太狂野了些,盡管知道董太師來自西涼彪悍之地,而且現在不在朝堂之上而是在自家府內,可麵對前來投靠的眾位陌生將領,就這麼近乎光著身子出來,也著實離譜。
然而李肅等人卻麵無異色,隻是躬身行禮道了聲太師,看到兄長這般,呂布才如夢初醒,連忙招呼身邊諸人一起向董卓行禮。
董卓坐在椅子上,他似乎很興奮,哈哈大笑,同時連連擺手道:“不要客氣!不要客氣!你們能來投我,就是給我老董的麵子!趕緊賜座,大家邊喝酒邊說話!”伴隨董卓大幅度的動作,堅實的紅木太師椅似乎也承受不起他的重量,隨著他的搖晃而微微顫動。
太師有令,早已準備好的酒席立刻被仆人端了上來,呂布等人謝過之後入席,在董卓的招呼之下喝了一杯,這時他才仔細打量起這個絕世梟雄的模樣來。
董太師的體型碩大,雖然有些太過肥壯,卻不顯笨拙,想來也是進京之後養尊處優造成的,看那體型,在年齡漸長、體態發福之前想必也是一條虎背熊腰的猛漢,否則也無法在民風彪悍的西涼打出自己的一片天下,更別說打到京城。
也許是刺殺了義父之後心態已變,或許是作出了抉擇後的心智更堅定,又或者是霸王的意誌在發生作用,總之呂布發現自己頗為認可董卓的經曆和行事,隻要將來身登大寶、手握大權後能給百姓一個安穩的日子過,誰人坐那位置不是一樣?
你也曾青春如我,而我也會瀟灑如你。
呂布默默看著上首正在檢查丁原首級的董卓,再次喝下一杯酒。
“果然是丁原這老小子的腦袋,好!非常好!”
董卓滿意地將手中的頭顱放在桌上,距離酒菜非常之近,在丁原那微閉雙眼的表情之下,斷頸處還有微微的血液流出,在案幾上彌漫開來。對此董卓隻是視而不見。一味和呂布等人說笑勸酒。
李肅作為陪客,就坐在呂布等人之側,他似乎注意到呂布的思緒有些不在狀態,卻是會錯了意,誤以為呂布對董卓的狂放作態不滿,於是湊過去輕聲解釋。
“董太師此人,最煩那些虛偽客套,還有那些偽君子的玩意兒,他行事素來如此直接,不拘小節,不受製於禮儀,卻不是看不起賢弟你等,可千萬莫要誤會了!”
呂布微微笑道:“兄長哪裏話,小弟怎會因為這些瑣事對董太師不滿。相反,我與董太師一見如故,他的脾性做派也頗和我的胃口。男子漢大丈夫就該活得隨自己心意才是。”
李肅這才放下心來,陪笑道:“如此甚好!甚好!”他放下酒杯,開始美美地想著他能得到的賞賜。畢竟此番丁原被誅,呂布來投,他李肅可是第一大功。
董卓抓起烤得金黃的羊腿猛啃幾口,接著端起酒壺咕嘟咕嘟一飲而盡,這才滿足地抹了抹胡子上的酒液,打了個飽嗝。
“丁原小老兒已經被滅,咱們是該來說一說賞賜的事兒了。”董卓太師看著座下眾人說道。
夠直接的,這人行事說話果然有異常人,卻是氣魄極大,讓人不得不服。
張遼在心中暗想,麵上卻不動聲色,放下酒杯一臉恭敬地聽著。
董卓卻沒那個閑心去看任何人的臉上,他撫摸著肥大的肚腩,頜首道:“這首先嘛,得賞我們的李肅中郎將,此次能有呂布這等能人來投我,李肅可算是第一功臣!”
聽到太師提到自己的名字,李肅連忙站起,屏聲靜氣等候。
“就賜你三進三間的內城豪宅一座,外加美女十名,西涼駿馬十匹,如何?”
李肅心頭微微有些失望,豪宅美女駿馬雖好,但他卻是標準的事業型,一心隻想在官場繼續向上,如今未能升官,財物美人的賞賜雖然豐厚,卻難掩心中失落。
隻是他深知自己的能力其實有限,能做到虎賁中郎將已經是好運之極,董卓如此安排,恰恰說明了他並不是毫無眼力的莽夫,知道他李肅的位置最多能幹到哪裏。想明白這一點之後,李肅的敬畏之心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