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看兩厭
搖曳的燭火下,光亮如洗的銅鏡中映出林京墨濃豔的妝容,她唇若紅蓮,杏麵桃腮,一支金鳳寶簪斜插入髻,輔以兩對金鑲寶掩鬂,耳飾帶環三葉式金蒂下掛一圓雕玉珠,周身華貴,眉眼含嬌。
“嘶……”
忽地她皺起柳眉,暴躁地將一隻耳環拍在了妝台之上,原來是耳針太粗弄傷了耳朵,她吃痛悶聲道:“巧香呢?小蹄子又跑到何處去了,整日裏隻知道偷懶!”
咯吱一聲,門被打開。
林京墨沒有回頭,隻是一邊查看鏡中受傷出血的耳垂,一邊怒道:“手懶的小賤人,反天爺了,浴桶的熱水都涼了,要你去取水你是去……”
直到鏡中猝不及防地映出男子冷漠的臉龐,林京墨才倏然停下嘴。
她臉色逐漸柔和,揚起彎眉,輕啟朱唇:“大人?”
商時序看著鏡中美豔不可方物的林京墨,抬手拔出她頭上的金鳳寶簪,一頭如瀑的墨發傾落而下。
他將鳳簪放在鼻尖輕嗅,一陣茉莉花香襲來。
此簪頭為鏤空金鳳,以累絲細細堆疊,簪尾係捶揲而成,十分尖銳。金鳳站立在一朵鏤空的飛雲之上,雍容華貴,就如同向來高高在上的林京墨一般。
將金簪放在妝台上,商時序靠近林京墨時淡淡說道:“夫人的火氣還是如此大……”
“嗬……”林京墨輕笑,目光追隨著商時序轉過身來,嫵媚的卷起碎發:“大人從不進妾的主院裏來,又何以知曉妾的脾性?”
商時序伸手微微抬起林京墨的下巴,明明滿是笑意卻又冰冷刺骨,仔細端詳林京墨傅粉施朱,眉眼動人的臉,逐字逐句說道:“好美的一張臉,不知美貌之下又是如何的一顆心呢?”
林京墨的笑凝固在了臉上,又如花般重新綻放,抬眼道:“不論妾的心如何,都是大人明媒正娶的夫人!大人有官做,封誥命的便是妾,大人有俸拿,有銀花的仍是妾!”
商時序揚眉含笑,拿起桌上的木梳,漫不經心地為她輕理發絲。
林京墨出神地盯著鏡中這對乍看恩愛的夫妻:“大人此番意欲何為?”
商時序梳頭的手頓了一下,看了一眼鏡中的美人,俯身緊貼林京墨耳前輕輕問道:“夫人可知梓蘭在何處?”
“梓蘭?”林京墨看著木梳上的一雙白鷺,想起“蒹葭蒼蒼,白露為霜”的句子,詩經中的愛情此刻讓人隻覺諷刺。
她歪頭一邊佯裝思考一邊說道:“梓蘭是何人?”忽地又扭頭看向商時序:“是那個人盡可夫,下賤無比的青樓女子,還是那個裝柔弱,跑進房裏勾引你的無恥表妹?”
商時序聽罷麵不改色,波瀾不驚地看向鏡中的林京墨:“不論她是哪個,我的女人,你都不能碰!”
林京墨聞言,臉湊近他,輕哼一聲說道:“你的女人?不論哪個?看來大人在外麵養的野女人還不止這兩個嘍?”
商時序看著她,心內不禁湧起一陣厭惡,臉上卻仍帶著極淡的笑:“夫人的乳母,被趕出去餓死在了外頭,從小伺候夫人的婢女雙音聽說你給她配了個屠戶?”
他將木梳放下,輕輕甩甩剛剛碰過她發絲的手:“這些可都是夫人你的親信,隻因一些小事得罪了你,你卻不肯輕易放過他們!”
林京墨不屑的看著鏡中背身的商時序,不緊不慢地摘下另一隻耳環:“我父乃是吏部尚書!長姐是當朝皇後!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敢訓斥我!”
商時序看著林京墨不可一世的樣子:“夫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為何還要與弱者過不去?”
林京墨大笑卻不忘禮儀,以袖拂麵說道:“有趣啊!看著他人如此弱小,被妾踩在腳下跪地求饒,妾覺得十分快活!”
她輕甩長袖,望向商時序:“大人不是想知道梓蘭在何處嗎?不妨求求妾啊!妾一高興,保不齊會說出來!”
商時序的眼神越發陰沉,說出的話卻像玩笑般:“夫人如此惡毒,毫無婦道可言,就不怕為夫休了你嗎?”
林京墨聞言笑地更加張狂:“休了妾?別說大人是個探花,就算是狀元郎要熬出頭還得在翰林院做多少年文書,在太學裏做多少年侍讀!大人如今得以穩坐戶部侍郎的位置,認為是何緣由?”
林京墨眸子一沉:“憑文采?憑家世?還是憑大人一張好看的臉?不就是憑娶了妾嗎?不就是因為妾身的父親是掌管任用官吏的吏部尚書嗎?休妻!嗬……”
商時序聞言不怒反笑:“不錯,尚書大人的確是棵大樹,無奈夫人若是太刻薄,為夫的也得考慮自己的名聲啊!”
林京墨寸步不讓:“大人的名聲早就壞了,不過不是因為妾。大人與趙王勾結,利用職便,中飽私囊,罪同謀反!”
商時序眼中有一絲詫異,卻又轉瞬即逝:“胡言亂語!”
林京墨挪步,緩緩俯下身子靠近商時序,而他卻本能的帶著些許嫌棄轉過頭去。
林京墨不以為然:“大人留下偌大的主院給妾,不過妾卻常常去大人住的偏院,猜猜看妾發現了什麼?妾見不到大人,倒是找到了書房裏的暗格,裏麵竟有一本賬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