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3)

獨裁者•玫瑰與惡犬

那晚斐迪南做了個夢。

夢裏有繾綣的醉意和玫瑰的蕊香。古以色列王宮被月光柔曼的手指虛攬著,宏大壯闊的輪廓自指縫透出。纖細的影子斜抹在碎石子小路上,她提著裙擺輕盈地躡足,白皙的腳踝在柔紗的起伏中時隱時現,光裸的足尖踩過月下洶湧的紅薔薇海洋,踩過莖葉遮掩著的人骨,最後輕柔地降落在宮殿前的大理石臺階上。如一陣風,吹入巨大石柱撐起的空蕩穿廊。

又是她。斐迪南有短暫的怔然。

她的幻影不僅在現實中出現,也糾纏在他夢境的每個角落。兩年來,她已不知以多少種不同的姿態降臨在他夢中。

這次……是古以色列王的妖妾耶洗別嗎?

斐迪南望著她的背影,異域風情的細紗和碎鈴裝點她寬鬆的睡裙,後背垮下留出大麵積空白,隻由細鏈勾連兩側。她的身材並不豐盈,反而擁有一種優雅的貴族式瘦削,頸背逐漸沉入粘稠陰影,好似一張被漆黑火焰從四麵蠶食的單薄紙片。

原來脫去禮服,披散開金髮,卸下端莊儀態的莫尼塔•菲拉是這副模樣。斐迪南沉默著跟去,靴底踏過她足尖接觸過的地麵。他從來都不知道。

手指撩開重重紗幔,姿態隨性自由,纖白的小腿蹭著躺椅的扶手。空氣被滾燙的酒精味兒浸濕,她似乎隨之陷入醺醉,手腕垂下酒杯滾落,潑灑的酒液有如打翻的一捧玫瑰花瓣。王冠,絲帶,隨意擲在黑山羊地毯上,她則斜躺進軟椅中,纖柔的肩頸半裸,眼稍被醉意浸漬得緋紅迷蒙,眼睫在嬌怯的笑聲中顫個不停。

侍從穿過斐迪南,在她身側下跪。他順從地低著頭,不敢讓視線離開地麵分毫。莫尼塔以手支頤,柔軟的腰身從榻上撐起,紗幔鼓湧間,她的剪影投在身後描摹海洋的巨大油畫上,一瞬間好似被古代帝王囚禁在宮中的海妖睜開了她的眼。

「嗯――怎麼了?」嬌懶的美人彎起唇角,春睡不足的倦聲在空氣中激起漣漪。

侍從向她彙報政事。玫瑰在她腰側竊竊私語。

「這個……我知道呀。」她起身,踩著侍從的肩從榻上走下,旖旎的紗質裙擺如潮汐漫過對方的鼻樑,讓他的呼吸一點點冰結,「奴役我們數十年的宗主國已經式微,你說我該不該親自前往?」

「卑下認為……不應該。」侍從緩慢地吐字,簡單的觸碰沿著他的呼吸蔓延,一直凍住了他的肺,以至於他的聲音那樣凝澀破碎。「您才是王宮的主人,身份尊貴。」他說。

她沒有回答。斐迪南發現她朝著自己所在的位置走來,麵容逐漸清晰。事實上,她的年齡同她眼稍的媚意一般難以揣測,她看起來那麼年輕嬌嫩,陳釀般繁複又變化多端的氣息卻染過每寸肌膚,讓人想到在琥珀中凝固數萬年依舊生氣蓬勃的蛺蝶。不過……至少應該比他稍長一些?斐迪南這麼想著,發現她的視線朝向他的麵孔,徑直穿過了他。

他們的身體交錯而過。斐迪南感覺全身的經絡都被一把生銹的鈍刀剮磨過,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太陽穴硬生生地疼。

「果然……還是去吧。」她的聲音在耳後輕快地響起。

突如其來的眩暈把他所有心神捲進漩渦,再次睜開眼時,周圍是熟悉的臥室,細微的晨光鑽進眼皮。

斐迪南的胸膛起伏不定,似乎還未從曖昧的夢境中徹底抽離。他揉揉發疼的太陽穴,想起身接杯水浸潤幹澀的嗓眼,掀開被子卻在睡袍下看到明顯腫脹的輪廓。

哦晨勃,非常正常的生理現象。

七點一刻。

各個合約國派來的使臣陸續到達。斐迪南站在高塔上,望著聖殿外來往的馬車。如往常每個從綺麗夢境中抽身而出的清晨,他在浴室裏處理了晨勃。當他穿上正式禮服,披上鬥篷,戴上手套,依舊是穩重內斂的執政官繼任者,無人發覺他的異樣。

他還在回想夢中的內容。夢中的莫尼塔溫柔曼妙,那副模樣不曾出現在現實任何角落,更重要的是她與侍從的對話中提到了「宗主國」與「外交」,正巧,他的國家科洛達算得上西南合約十五國中的首領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