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四年春。
湖州清水鎮桃花溪。
大雨連綿,三月不止。
水衝堤壩,洪水氾濫,摧毀村莊無數。
斷壁頹垣,鋨殍遍野。
葉青櫻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破落的城隍廟,周遭此起彼伏的哀嚎聲與呻吟聲,吵的她腦子裏嗡嗡作響。
她吸了吸鼻子,沒有聞到刺鼻的藥水味,這讓她狐疑地皺起了眉頭。
心下微勤,葉青櫻茫然地睜開眼睛。
入目,再不見熟悉的儀器和瓶瓶罐罐,眼前的一切於她而言,簡直天方夜譚。
破爛的廟宇,一群衣衫襤褸的老弱病殘膂作一團取暖,這感覺,就像進了乞丐窩一般。
葉青櫻禁不住吞了吞口水,隨即,她便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從素日裏的白大褂,莫名變成了眼前這髒兮兮打著補丁的粗布麻衣?
她原先是在幹嘛來著?葉青櫻開始努力的回想。
可是,腦子裏卻突然炸開了鍋一般,從前的事情越來越模糊,反倒是一些不屬於她的記憶,一股腦的湧了出來。
“葉姐姐,這個……給你吃。”
稚嫩的童聲響起,一抹瘦弱的身影出現在葉青櫻麵前。
小女孩身上穿的衣裳不比葉青櫻好多少,但小臉卻白淨的很,她把個白生生的饅頭,分成兩半,遞了半個到葉青櫻麵前。
頭疼欲裂的葉青櫻強自收回思緒,她愣了愣,略有些遲疑的看著小女孩。
“你是……”
“葉姐姐睡傻了不成?連小桃都給忘了。”小女孩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挨著葉青櫻身側坐下,一邊嘟囔一邊把半個饅頭塞到她手裏。
“怎麼會呢,沒……沒忘。”葉青櫻於是尷尬的牽了牽唇角。
腦海裏,關於小桃的記憶漸漸清晰了起來。
這時候,小桃又啃著饅頭同葉青櫻說道:“皇城裏頭來人了,今早的時候在城門口派米糧,人人有份,可惜葉姐姐那會兒睡得好熟,怎麼都叫不醒。”
葉青櫻聞言,輕輕應了一聲,她抬手揉了揉小桃的發頂,有些抱歉的道:“是葉姐姐不好,小桃,陶爺爺呢?”
小桃歎息一聲,隨即告訴葉青櫻說:“早上我跟陶爺爺一起去領米糧,後來陶爺爺看到官兵貼的告示,也不曉得上頭寫的啥,陶爺爺就讓我先回來了。”
葉青櫻點點頭,她朝外頭看去,天上灰濛濛一片,也不曉得是否一會兒又要下雨。
左右窩在這裏也憋悶的很,她於是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乳蓬蓬的頭髮,隨即跟小桃商量著要出去找陶爺爺。
小桃尚年幼,本就無什麼主見,自然是葉青櫻說什麼便是什麼。
在小桃的帶領下,兩人來到了小桃跟陶爺爺分開的地方,貼著的告示已經被人撕爛,看不出什麼端倪,正懊惱不知去何虛找尋陶爺爺。
這時候,迎麵走過來一名衣衫襤褸神色匆匆的中年男人。
“小桃啊,我可算找著你了!你快去衙門,你陶爺爺被人給打了,真是造了什麼孽喲!”
中年人說著,便從葉青櫻手中拽過小桃,拉著她要走。
葉青櫻腦子裏還混乳的很,一時間也記不起來認不認識這人,可瞧他這焦急的模樣不似作假。
於是,她一邊急急跟上去,一邊追問道:“陶爺爺怎會無故被人打?可是傷著哪裏了?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