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要問這個……”他低語道。胡亂扒了扒枯草一樣的頭髮,咂嘴,好像牙疼。“怎麼說呢,喜歡肯定是喜歡過,所以才有吃屎的感覺。”
嚴恪己從小到大被家人寵愛,長得好看,腦子聰明,自己也肯用功,長到十八歲考大學,藝術類設計係考個第一名,一二年級就能拿獎,抬著下巴在校園裏橫著走。仗著自己有本事,就分外瞧不上那些沒本事的,脾氣不好身邊沒朋友,他也不在乎,當自己是天選之子,高處不勝寒。
大三下半學期,上完幾節藝術史的課,開始收到餘複的短信。他很得意,被為人師表、受人愛戴的老師追求,一追還追了小半年,除了他嚴恪己還能有誰。
餘複雖然年紀比他大一倍多,在大學教授裏麵卻算年輕的,長得好,講得好,有名望有能力,聽他上課座位都得靠搶的。跟他身邊那些同齡的學生比起來,學識淵博,成熟穩重又風度翩翩,還處處體貼包容,簡直是雲泥之別。
他五迷三地道覺著這是遇上太陽了,從學習到感情,嚴恪己的未來都光芒萬丈。天天課堂上跟餘複眉來眼去,享受隱秘的師生戀。
餘複說喜歡他的脾氣但別太任性,穿裙子可以但約會的時候要穿老師喜歡的,餘複說要保密等畢業了再公開——擱嚴恪己一貫的脾氣那絕逼不幹,可是為了餘複他都忍了,覺得自己要學著“體諒”,感情才能長久。
要不是沒打招呼去了一趟餘複辦公室,嚴恪己一直自信自己看上的人不會錯。
餘複那天有飯局,大晚上的,又沒亮燈,他以為人還沒回來,沒敲門就打算走了。忽然聽見裏邊有一聲哭,像鬧鬼似的,給他嚇個好歹。趴著門邊聽了一會兒,有細微的,不太體麵的動靜傳出來。
他擰了一下門把手,不知道是餘複大意了,還是著急了,竟然沒鎖死。
窗外的燈光照進來,半亮不亮,他看見餘複褲子脫到胯下,光著屁股趴在別人身上動著腰,一邊動一邊用手機錄視頻,聽見那人在哭,又不敢大聲,說“老師你放過我吧太疼了”“求你了放我走吧”。
嚴恪己站在門邊,像凍住了似的。
“我一開燈,老王八蛋嚇得從人身上滾下來,幾把還支楞巴翹的,安全套兒半天摘不下來。”他咯咯咯地笑,冷笑。“那不是出軌,那他媽是實打實的qiangjian!”
這幾個字從他齒縫間蹦出來,好像餘複那天的幾把似的,讓他想起來就吐。
他確實吐了。搶了餘複手機,看到裏麵集郵似的照片和視頻,到廁所裏麵把晚上的飯全嘔出來了。
餘複穿好褲子來找他,一萬種解釋,跟說他說自己錯了,求他別往外說。小霸王嚴恪己哪裏肯聽,抬手就是一耳光,回頭就告到了校紀檢。他還去找當時的學生去作證,可那學生給他罵了,看著他眼裏都是憎恨。
“問我''''你為什麼要去告發?讓全校都知道我一個男生被qiangjian了?你那天如果沒看見,我還能當做自己被狗咬了,現在我還要怎麼活下去''''?
“我那個時候特別不理解:他qiangjian你,你反抗不了就拿刀捅死他,多簡單啊?我嚴恪己從來不允許自己吃虧,為什麼你吃屎還得逼著自己往下嚥?”他心跳變得激烈,關藏把耳朵緊緊貼著他心口,聽他說,“直到我自己也吃了屎。”
餘複弄不住他,他也說服不了受害者。按照寥寥記得的幾個名字去找,沒有一個人願意開口。一個是名牌大學的知名學者,一個出了櫃的異裝癖——往日眼睛長在頭頂上,驕傲自負人緣奇差的惡果一一顯現——餘複的話,誰都信,他的話,誰都不信,也不願意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