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關藏被他往下坐的力度搞得有些痛苦,卻渾然不覺地盯著他,心髒跳得很快。
從沙發上起來的時候,關藏背後都是汗,襯衫都濕透了。
“美美,你喜歡這麼熱的嗎?”
他在沙發上笑得直不起腰,笑完關掉了空調。關藏去洗澡,他也鑽進浴室一起站在蓮蓬頭下麵,問:“有什麼想說的,現在可以說了。過了現在,我未必想聽。”
關藏非常難得的,猶豫了一會兒。
“美美,我——”
水流的聲音敲打著浴室地麵,蒸騰起一片霧氣,將他們兩個包裹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關藏按時去學校了。書桌上攤著一堆期刊、資料,他翻了翻,嘀咕道:“總算有點文化人的樣子。”
宿舍冷,自己又不能上臺,他於是沒打算回去,開了關藏的電腦,一邊敷麵膜一邊喝牛奶,一邊跟新姐聊qq。新姐問他最近怎麼樣,說他上新聞的事情又在東寧傳開了,最近來的學生都在聊。
“聊就聊唄,隨他們去,蝨子多了不怕癢。”他說。
“姓關的助教,你們認識嗎?我記得你打聽過他。”
他扁扁嘴,“認識啊,怎麼了?”
“我看見有人來問人文的學生,好像是記者。”
“採訪一下見義勇為的好市民,宣傳一下好人好事唄。”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上次那個手冊做完了嗎?”
他停頓了一下,敲下幾個字:“不做了。”
“為什麼?”
“人家不想要了。”
等了半天,新姐回了一句:“多不公平啊,這世道。”
他笑了笑,輕聲說:“怎麼會呢,這世道最公平了。”
門鈴響,他跟新姐告別去開門,是馬千家。馬千家被他嚇得“哎”一聲,他反應過來把麵膜拿掉,忍不住笑。
“關藏跟你說過了吧,我要來的事。”
“說了,這不等著你嗎。”他洗了臉,從關藏衣櫃裏掏出一條褲子和t恤衫換掉羊絨毯子,盤腿坐在沙發上,吃關藏做的三明治,加了很多火腿片。
馬千家正對著鋼琴發呆,摸摸琴鍵,低聲說:“到底還是買了。他彈過嗎?”
“彈了啊,《獻給愛麗絲》。”
手掌突然按下去,鋼琴代替馬千家發出一陣鳴叫:“什麼?”
“什麼''''什麼'''',他不是有個妹妹叫愛麗絲嗎?”
“他跟你說他有個妹妹叫愛麗絲?!”馬千家彷佛聽到驚天機密一般。
他停止了咀嚼,問道:“他不該說嗎?”
“還說了什麼?關於愛麗絲的?”
“身體不好,已經不在了,還說像媽媽。”
“別的呢?有詳細描述過她的長相嗎?”
他搖搖頭,“沒有。”
馬千家略略鬆了口氣,“他買鋼琴,原來是為了這個啊。”
“不是啊,”他繼續吃三明治,發現還挺好吃的,“為了dapao,鋼琴炮。”馬千家噌地把手抬起來,不知道往哪裏放。他看了噗噗笑。
馬千家脫了外套,看了一眼溫度計,坐到他對麵,說:“關藏很信任你,他有說過其他的事情嗎?關於他家人,或者他自己。”
他把整個三明治吃完,舔舔手指頭:“沒有,什麼都沒說。”
馬千家看著他,彷佛盯著一個犯人:“能告訴我,你要從關藏這裏得到什麼?”
用紙巾擦擦手,喝掉牛奶,他抹抹嘴。
“你不妨問問關藏,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關藏的聲音夾雜在水流聲中,有些模糊,有些茫然。在浴室的回聲和霧氣中顯得飄忽而不真切:
“美美,我殺過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