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靈“啊”一聲,半天說不出話,問一句:“那你去哪兒啊?”
他翻抽屜收拾東西,反問靈靈:“你要不在這兒了想上哪兒啊?”
“大城市唄!北京呀、上海呀、深圳呀。”
他噗嗤笑:“買張車票不就去了?”
“不是,我去找工作呀,坐辦公室,當白領,穿高跟鞋,喝咖啡,吃沙拉,做電腦前麵打字。可洋氣了!”
他繼續笑,“這兒也能當。”
“那可不一樣,”靈靈說,“就得去大城市,要不不算正經白領。”
他隨口應,一件一件地往包裏塞衣服。靈靈沒有橘子給他了,叉著兩手說:“你不在的時候,野萍可囂張了,天天在門外說我……說得可難聽了。”
“我又不是你對象,還能老幫你。”
“那……上次的事兒,我還沒謝謝你呢。”
他把包放沙發上,“想謝我啊?一會兒有時間嗎?”靈靈點頭。
帶靈靈去商場,直接進了一家女裝店,拿一件大衣找導購:“就她這個身材,找一件試試。”靈靈試穿,好看得不行。一看價格嚇死了:“媽呀,一千多塊!”
他讓店員包起來刷卡,又取了現金放信封裏,從兜裏掏出一張迭好的紙要往裏塞,想了下又沒塞。打車到一棟樓下,把大衣袋子給靈靈:“從這小鐵門進去,跟宿管阿姨說給嚴人鏡。”
靈靈探著腦袋一看:“呀,這女生宿舍呀?”鐵門上的牌子新刷了漆:東寧大學研究生宿舍女寢部。
“要不找你呢,又不讓你進屋裏,怕啥。”
靈靈臉一紅,緊張又開心,“哎,那我去了。”像特工似的,似模似樣地去了,慌裏慌張地出來,“美美呀!那是不是你姐啊?我碰見她了!她就在宿管那兒呢!”
他一愣:“問你什麼了?”
“問我是你什麼人,我,我就說是你物件——”靈靈瞅了他一眼,怕他生氣,羞紅了臉。
“完了呢?”
“問我你在哪兒呢,幹啥呢,電話多少,我答不上來,又怕她看出我那個啥,我就跑了!”
他看了一眼小鐵門,沒人追出來,捏了捏兜裏的車票。“沒事,走吧。請你吃飯。”靈靈想問不敢問,憋了滿肚子疑問跟他上了車。
天冷,靈靈想吃小涮鍋,說髒街的好吃,還便宜。路過那家烤肉店,他多看了兩眼。
三十九一位,一份肉一份青菜合盤,靈靈吃得可滿足。吃完給她買了一杯熱奶茶,開心得不得了。到了飯點,髒街上小館子的燈火一家家點起來,人也多起來。走著走著,他突然站住了。
“靈靈,你先回。”
“咋啦?一起呀。”靈靈還捨不得,勾著他胳膊。
他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前麵,“回去!趕緊!”
幾步之遙,有個老爺們兒伸胳膊指著他,腦袋瓜子纏滿繃帶,像水果似的在外麵包著個網兜。“你個逼\/養的!公母不分的小逼崽子,換個皮我他媽不認識你了?”
兩三個人圍上來,問:“哥,哪個?”
“紅毛那個!那頭髮我認識!”
他扯起靈靈轉身就跑,靈靈小皮鞋跑不快,他找個胡同把她往裏一推:“快走!”
“你也走啊!”
“要你跑你就跑,別他媽\/逼逼!”
話沒說完,頭髮被人往後一扯摜在地上。靈靈臉都白了,擰身就跑。他看靈靈跑出了胡同,抬臉罵:“nitama是我養的。”
晚上下秋雨,溫度下降得厲害。關藏仍然開著窗,房間裏的電子溫度計顯示十九。
“——他買了一張到天津的火車票,明天晚上9點半,在南站。”
看完資訊,關藏關掉聊天螢幕。
矽膠胸墊,口紅,橘子味酸糖,領巾,t恤衫,在書桌上一字排開。他拿著那個山寨的n字棒球帽,放鼻子上使勁聞,“都說了不要躲我了,美美,我好傷心的。”
馬千家給他來電話:“你不去上課,孔老找不到你,再過幾天不得找你外公那裏去啊?”
“我有點事情,馬叔,過幾天就去。”
“不是,你有什麼事兒得瞞著我呀?我明天過去一趟,你——”
“馬叔,門鈴響了,我有客人。”
“有客人?這麼晚,再說你——”
關藏把電話掛了,起身去開門。沒撒謊,門鈴真的響了。
客人的臉上五顏六色的,衣服上都是泥。鼻子淌血滴到胸前,拿手背抹了,抽一下鼻子,兩手插進濕透了的外套兜裏,靠在門邊問關藏:“你家有鋼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