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哀家也以為,經過此事,賈貴太妃和十六都得失寵了,待太子從錦州得勝歸來,這儲君之位,十六還能拿什麽去同他爭。”

“可容音突然被診出了喜脈。”安太妃說到此處頓了頓,不知是覺著當年的事荒謬,還是因為其他的,她撚著念珠的手都慢了一拍:“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被叫去診脈,斷出的月份卻還是和敬事房的侍寢冊子對不上。”

樊長玉猛地抬眸。

安太妃眼底也有了哀色:“容音有孕三個月,往前推日子,得是在中秋前後就有的。那年的中秋宴上,的確發生過一件事,魏嚴在宮宴上喝多了,在太液池水榭酒後亂性了一宮婢,不巧叫前去賞月的先帝和朝臣們撞了個正著,據聞先帝當時的臉色極不好看,但左右不過一宮婢,又不好發作,便將那宮婢賜與魏嚴了。”

樊長玉瞬間就想到了謝征在除夕夜被小皇帝設計的事。

她眉心攏起:“魏嚴這是被人算計了?”

不然怎就這般巧,先帝正好帶著朝臣過去了。

淑妃腹中的孩子月份又不對,那麽當初同魏嚴酒後亂性的根本不是宮女,極有可能就是淑妃了。

安太妃隻是歎息:“哀家又哪能知曉呢?但容音無疑是犯了聖怒,整個清源宮的下人都被杖殺了,也沒能拷問出什麽來,容音被幽禁於清源宮,每日都有嬤嬤前去拷問她……究竟是同誰有染。臘八夜裏,清源宮突然走水,巡邏的金吾衛前去救火,便在清源宮附近發現了魏嚴。”

樊長玉錯愣道:“真是魏嚴放火燒了淑妃?”

安太妃說:“那時宮裏都是這般傳的,哀家同容音相知一場,聽到消息趕去清源宮時,火勢已大得進不去人了。”

樊長玉聽出安太妃嗓音啞了下來,一抬頭便見她眼角墜下一滴晶瑩。

她聲音微微發抖:“你見過救火的水潑進火裏,火舌還舔得更高的嗎?”

她說:“哀家見過,那大火裏,全是桐油味兒。”

樊長玉擰眉:“燒死淑妃的,是先帝?”

安太妃拿起帕子拭淚,勉強維持著聲線裏那一絲平靜:“哀家沒能見到淑妃最後一麵,她如何去的,哀家沒法給將軍一個準確的答覆,但她的清源宮……的確是救火的金吾衛潑了桐油。”

“黎明時分,宮城被圍,廝殺聲震天,哀家緊閉壽陽宮大門方幸免於難。那日整個護城河的水,都被染紅了,太和門前的漢白玉石階,此後接連一月都洗不去血腥氣。宮裏的人都被換了一遭,先帝和賈太貴妃相繼悲慟過度離世,那日黎明前整個皇宮的廝殺,似乎真隻在哀家一人的記憶裏了,真跟場夢似的……”

香爐裏的熏香在佛堂上方嫋嫋縈繞,佛案上供奉著的白玉觀音似乎也更多了一份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