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還想著,過戶房地後,賣掉鄉下幾畝地置換銀錢,能順道買些年貨回去,買豬和豬苗的錢也有了。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暫且過戶不了房地,眼下她兜裏僅有的,便是昨日前來喝喜酒的左鄰右舍隨的點份子錢,加起來還不到一兩。

樊長玉打算給言正買的補品自然也買不起了,但她又不好空著個手回去,瞧見路邊小販在賣頭繩發帶之類的東西,便花了幾文錢給他買了條墨藍色的發帶。

除了大婚那日,他幾乎沒束過發。

樊長玉猜測是沒有發帶的緣故,大婚的紅發帶平日裏用又不合適,還是給他買一條吧。

樊長玉付錢時,前方一個衣衫襤褸的人疾步往這邊跑來,驚惶之中甚至撞倒了幾個攤位,追在他身後的幾個官差邊跑邊喊:“站住!”

那人哪敢停,繼續沒命地往前跑,幾個官差也急步追了上去。

樊長玉本以為那人是犯了什麽事,邊上卻有人“嘖”了一聲:“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剛接手徽州的那位節度使不愧是魏家人,打著剿匪的旗號,又不派兵去圍剿那些山賊匪寇,反倒是把火燒到了北邊逃難來的流民身上,這些背井離鄉逃難的流民何其無辜……”

原來那些官差追的是流民,樊長玉想起王捕頭的話,心中不由有些怪異。

她看了說話的人一眼,那人和他邊上幾個同伴穿的都是樣式一致的長衫,這衫子樊長玉也見宋硯穿過,那是縣學裏統一的服飾,看樣子這幾人都是縣學裏的書生。

那人的同伴冷嘲道:“魏氏父子隻手遮天,皇權衰落,整個大胤朝,早就跟朽木一樣爛到根子裏了!眼下徽州兵權也落到了魏氏父子手中,依我看啊,這大胤朝改姓魏得了!”

樊長玉長這麽大雖然還沒出過清平縣,但也知曉他們口中的魏氏父子是何人。

當朝宰相魏嚴,十六年前承德太子親征死於錦州後,老皇帝也悲傷過度駕崩,他扶持幼帝上位,把持朝政十餘載,如今大胤百姓都隻知宰相,不知皇帝。

其子魏宣更是自比太子,手上不知沾了多少忠臣良將的血,說是惡貫滿盈亦不為過。

平民百姓隻顧奔波生計,聽到的消息都是官府特地放出來的,其中各種內幕,還是這些要考取功名分析時局的讀書人知道的多些。

樊長玉不免豎起耳朵繼續聽。

先前說話的那書生道:“沒了武安侯鎮守西北大關,這天下還能太平多久都是個未知數,他魏嚴便是有那心,隻怕也沒那膽往龍椅上坐!”

武安侯謝征的名號,在本朝也稱得上如雷貫耳,隻不過風評褒貶不一。

他生父乃是當年隨承德太子親征錦州,萬箭穿心卻拄軍旗不倒,站著死去的護國大將軍謝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