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這是入冬的第一場雪,不大,卻因為從天黑就開始下個不停,等到天亮的時候,總算聚少成多,將整個世界徹底蓋住了。
天邊剛擠進一點光亮,顏西子就醒了過來.
冬天的寒意隨著這場雪更加重了幾層,整個房間都是那種冷淒淒的味道,連被子裏都是冷淒淒的,沒有一點溫度。她軟綿綿地躺在那兒,呆呆地望著窗口的地方。看著積雪伏著窗棱的地方,將那陽光都折射的灰蒙蒙的.
有多久了?有三個月了麼?不,不止三個月,應該有三年,或者是三十年,三百年了。這對她是一段相當漫長難捱的日子,這三個月,她用足了力氣,用盡了方法,她甚至把自己變成了一隻蠶蛹,不上微信,不進QQ,不和任何熟悉的人聯係,她徹底與原來的世界隔絕了。可是,這三個月的隔絕不僅沒有埋葬掉那份記憶,一切反倒更清楚了。
盯著那窗口,她的眼淚又噗噗地往下掉。她真想家啊!想父親,想母親,想付雲,想陳麗麗,想董嘉穎,最想的就是他。她這會兒才知道,她不大方,不瀟灑,不果斷。她討厭她那該死的自尊心,那該死的完美主義。可是,她這會兒怎麼打這個電話?是她自己走的?她頭都沒回,連個電話都沒留。手機換了號,她走的多瀟灑啊!她還記得她留下的那句,我為了這百分之一寧可放棄那百分之九十九。她把床頭的電話拿到手裏,心裏猶豫著是不是要給他一個電話?
有好一會,她躺在那兒,動都不想動,任眼淚一股腦地往下流。事實上
,她也動不了,半夜,她的胃再次翻江倒海,這會兒,那種惡心的感覺似乎更加強烈了。
樓下,又響起了小孩的哭聲。那是一個剛剛滿半歲的男孩,留著鍋蓋頭,黑溜溜的大眼睛像塊黑寶石。她有一次在樓梯間碰到過,看見她,那男孩原本哭著的,突然間就燦然一笑,掛著淚珠的臉蛋像朵盎然綻放的花朵。
男孩的父母看起來很年輕,女的半開著玩笑:“原來,我們家小子這麼小就知道美和醜的區別呢!”那位父親瞅了顏西子一眼,也意氣風發地笑著說:“愛美之心是男人的天性。”
男人的天性裏,還有健忘,她是寧願他是健忘的還是不健忘的?
她再躺了一會兒,滿心裏的混亂思緒使她再無法安靜下去,她硬撐著坐了起身,這才發現,頭都是暈沉沉的,四肢更像是散了架的。看來,似乎病的不輕呢!無論如何,她今天真得去看看醫生了。
雪後的天空是灰蒙蒙的,蒼茫的霧靄在半空中漂浮,彙合著細小的雪粒往衣領裏鑽過來,入骨的都是那種透心的涼。街道上的積雪被一輛接一輛的汽車碾壓成了黑色的混合著冰水,到處都是濕漉漉,髒兮兮的。她挑著最近的醫院,一路過去,走到醫院門口,才想起應該給單位打個電話。
老板不在,辦公室裏那位好心的曹主任小聲提醒她,“你最好能夠在中午的時候趕回來,我敢保證,你再有第二次,你就不用來了。”是了,她也知道,想起,她前天請假的時候,她的老板,那位福建大姐臉色已經相當難看了,“顏西子,你這月已經請了好幾天假了,年底,什麼福利可都沒了。”
年底?她都不確定能不能幹到年底呢!她從來不知道北京的房租怎麼會這麼貴的?一間一室一廳的舊式樓房,什麼家具沒有,每個月的租金都得一千二。
出來的時候,她身上有八千多塊錢的現金,去掉三個月的房租和押金,加上購置東西,差不多已經花的七七八八了。想想,三千二百塊的工資,即使不買衣服,不買化妝品,不應酬,單是基本的生活費用,下個季度,她也絕沒有這個能力再續租這個房子。
醫院不大,看病的人不多,使她免去了排隊等候的苦惱。看病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女醫生,帶著眼鏡,頭發花白,用溫和的語氣詢問了她的情況,又幫她把了把脈,拿聽診器聽了聽,邊寫單子邊問她,“結婚了麼?”
“沒有。”
“上次月經是什麼時候?”
她怔住了,是啊!是什麼時候?這三個月,她如在雲裏霧裏飄著,像個機器人一樣機械地工作,對其他的事情都忘了去思想,以至於,她都忘了她的老朋友——好久都沒來了。
女醫生了然於心地看她一眼,開了個單子給她,“到化驗室,取個杯子,做一下尿液檢驗,結果幾分鍾就會知道。”
五分鍾後,她拿到了化驗單。一看那化驗單,她的臉色立即白了。
“你真糊塗,”女醫生責備了一句,“有三個月沒有來月經,你都一點沒有察覺麼?”她重新去開單子,“做個彩超吧!看看什麼情況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