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的氣氛柔和起來，陽光全都聚在中控台上了，中控台上那盞小小的水晶琉璃香薰盒，隨著車子的顛動，緩慢地搖曳著裏麵的液體。女孩靠窗想了一會兒，忽然轉過了頭，上下瞄著譚東城，瞄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說：“你欠我七千塊，對吧！”譚東城想想，點點頭。“算是。”
“那你幫我個忙，我們這筆賬就一筆勾銷。”女孩說。“什麼忙？”譚東城轉頭看了她一眼，女孩直勾勾地盯著他，瞳孔裏有份隱晦的深淺不一的笑。“你力所能及。”譚東城狐疑地再去看她，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麼。“什麼忙？”“你結婚了麼？”女孩突然問。
“沒有。”譚東城說。“有女朋友麼？”女孩問。“暫時沒有。”女孩一下子來了精神，“這就好辦了。”她眼神亮晶晶地歪頭上下端詳他，“Eton的襯衫，”她又掃了一眼他的手表，“帝舵手表。”她又拍拍車座，“賓利新款。行了，這一身行頭肯定哄得過去。”
譚東城一笑。“你還挺識貨啊！”女孩得意地一揚下巴。“西服，襯衫，T恤，手表，腰帶，西褲，皮鞋，箱包，國際上的品牌，我盡可以如數家珍。”“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的？”他好奇心又來了。“我媽教我的，”她說的很坦白，“不過她都是上網查的，我媽說，不認識一些品牌，就永遠走不進上層社會。”
他笑著搖了搖頭，好可愛的一對母女，也是好單純的一對母女。“能看出真假麼？”他說。陽光透過車前窗的玻璃打在他的瞳仁上，扯起上麵的笑容，“我這襯衫是秀水街的贗品，手表是上次去廣州在十三行買的仿貨，我才花了一百二十塊錢。”
“是麼？”女孩皺起眉頭，不信了，伸手給他。“拿下來，我看看。”譚東城單手開車，真的脫下手表煞有介事地遞給她。他不知怎麼就來了趣味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女孩的目光從他的臉移到表上，左看右看，迎著光線，翻來覆去地敲敲，聽聽，隨後睜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一臉迷茫地看他，“真的是假的？”“你看不出來麼？”他轉著方向盤。女孩搖搖頭，自嘲地說：“不好意思，我媽這點沒教我，看來我回去得提醒她，光認識標識沒用，能看出真假貨才是水平。“
譚東城直盯著車前窗，已經笑得眉目彎了。他認真地點頭，“真的是假的。”女孩歪著頭，從睫毛下慧黠地溜看他，左看右看，一臉狐疑地，“看你的樣子不像是個帶仿貨的人啊！你剛才不是出手挺大方麼？”“那張支票也是假的，賬戶上沒錢。”他說。
女孩一聽就火爆了，坐直了身子，瞪圓了眼睛。“喂，你這個人——，看你一副規規矩矩的模樣，想不到你還挺狡猾啊！”譚東城哈哈大笑起來，她那張氣呼呼的小臉生起氣來真的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笑的爽朗而毫不拘謹，女孩被他笑的一陣發愣，一陣不自在。終於，有些明白了。等著他笑完，她白了他一眼，“你剛剛跟我說的都是玩笑的話吧！”譚東城笑而不答。
她拍拍胸口的地方，“你千萬別嚇唬我，你的手表是假的沒關係。你的支票是假的，這性質就不一樣了啊！我看你的樣子不像是個壞人，你看樣子就很正直，坦白，沒有架子，你一看就是個有錢人，但是，你沒有有錢人的那份做作，你身上有正能量，有正磁場。”
譚東城怔了一下，迅速止住了笑，有些發愣地轉頭看了一眼對方。耳邊，浮起了那個柔軟充滿感情的聲音，“譚東城，你坦白，你正直，你身上沒有富二代的那種陋習，你身上充滿了正能量。”
他深看了女孩一眼，即刻把頭轉了過去。迎著車前窗的陽光，閃爍的星子起起伏伏地在他眉目間跳動。他和自己腦子裏的某個念頭抗爭了一會兒，終是長舒了一口氣出來，拿起煙盒，歪頭點著了一支煙。
女孩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側頭點煙的動作，半晌，吐口氣出來，“你抽煙的動作挺帥啊！”他蹙眉看著車前窗，眼神明明滅滅的起伏起來，“知不知道這麼誇一個成年男士對自己很危險？這麼坐上一個陌生人的車就更不保靠？這麼和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叔搭訕對自己完全沒什麼好處？”
“本來，”女孩笑容舒朗地揚開了。“我是這麼想的，還有點不安，你這麼一說，我放心了。”她真的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特別坦蕩地說“你先客串一下我的男朋友行不行？我媽知道我找了個有錢人，名花有主，她也就不折騰我了。我真想清靜一段。”
譚東城吐了個眼圈，眯起眼望著前方，思緒兜兜轉轉，有些心不在焉地問：“幫你對我有什麼好處？你媽最後不會真的賴上我了吧！”“不會。”她說：“我保證她不會，我有辦法對付她。”
她跟著嘀咕了一句：“這樣一來，我就沒必要穿成這樣子了。要不然，別人真以為你是我爸就麻煩了。”她左右看了一會兒，盯著前麵的路口，忽然喂喂喂地大聲叫了起來，“前邊路口右轉。”
“那不是往麗晶的方向。”譚東城被她叫的神經一緊張，提醒了她一句。“我知道。”她說。“你不是說我這模樣麗晶進不去麼？找個地方換衣服。”他抬腕看手表，“你時間來得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