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可兒像片葉子似的幹巴巴地躺在那兒,怔怔地望著天花板發著呆。門被推開了,她微微側過了頭,看見是許橈陽進來,她也沒有動,臉色有些蒼白,眼光有些灰落地望著他,直到近前。
“吃多少飯?”許橈陽邊脫外套邊問她。她搖搖頭,有些情緒低落地:“不想吃。”雅姨擎著一條濕著的毛巾從衛生間裏出來,“我勸了她半天了,她也不吃。再不吃,就涼了。”她把毛巾遞給可兒。幫著把床搖高了些。
可兒擦了擦臉,又敷衍地擦了擦手重新遞還給她。毛巾擦過的臉沒有如往常般的光潔美好,有份病態的蒼白和憔悴,更多的是一份心事重重。
許橈陽高高站在那兒,脫著衣服,眼光卻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臉,但是,他沒有說話,將外套掛到牆角的衣架上。走到茶幾上,從那保溫壺裏,舀出一碗湯,坐下來,試試溫度,剛剛好。他舀了一勺,遞向她的嘴邊,和煦地放柔了聲音:“來,你最愛喝的,老鴨菜幹湯。”
可兒直盯著他的臉,任那湯勺在嘴邊停著。“我不想喝。”許橈陽神態安然地把湯送回到自己的嘴巴啜了一口,咂咂嘴,“嗯,不錯,很好喝,雅姨的湯永遠是一流的。不喝了豈不是浪費?”他再把湯勺遞向她的嘴邊。
她仍然不為所動地看著他,“我不想喝。”隨即,她側過頭,拉了拉被子,蓋上了身,“我不想吃飯,也不想說話了,許橈陽,你別理我。”
雅姨從衛生間裏出來,分別看了看兩人,輕聲說:“我回去了,明早我再過來。”許橈陽點頭應了一聲,眼光始終沒有離開床上的人。他把碗放回到茶幾上。聽著病房的門一開一合,他把她的臉搬了過來。麵對著她的眼光,他輕聲問:“怎麼了?我出去這麼一會兒,情緒就不對了?”
她被動地看著他,大眼睛灰蒙蒙地睜著,沒了以往的光彩,眼光淒楚而茫然,有層霧茫茫的淚光罩在那眼球上,“你別理我了。”她輕聲說:“我想,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她的眼淚越湧越多,罩的眼球上都是了,“許橈陽,未來,大家的關係一定會被翻開,你何必非得和我一起丟臉呢?”
“你這叫什麼話?”許橈陽來了脾氣了,被邵佳佳挑起的怒火,被許經天挑起的火氣還沒從他體內散去呢,這麼一個瞬間就從他的骨節裏竄了出來,將他那努力維持的淡定撕開了一條縫。“我沒勸好你麼?怎麼這麼一會兒功夫,你的情緒就反複了?”
他有些惱火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在地上轉圈子。“我現在已經一腦門子官司了,寧可兒,我每天疲於奔命地來往公司和醫院,我要揍這個,勸那個,回來,我還要安撫你,一次不行,兩次也不行。那麼幾次行?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譚東成變成你哥了麼?有什麼區別?非得把自己變成林黛玉?動不動就哭鼻子。”
她的眼睛大睜著,一瞬不瞬地瞅著他,然後,她的睫毛下垂了,眼淚越積越多,唇角抽動的越來越快。她一把將床褥扯上了頭,蓋住了臉,有些受傷,哽咽地說:“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了。”
他僵硬著站在那兒。盯著那簌簌抖動的被褥,和那被褥外麵散落出來的頭發,他立即心疼了,後悔自己剛剛的語氣了。他重新坐下,懊惱地去抓頭,恨不得敲自己一棍子。盯著那蒙著頭的人,他的聲音柔軟了。
“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我知道這件事讓你忌諱,你不會那麼容易過去。譚東成挖空心思想了這麼一個主意,有多愚蠢,他比誰都清楚,可是,他還是這麼做了,他的目的沒想騙任何人,隻想騙過你,我們大家都希望你能過去,你過不去,你害的就不止是一個人。有什麼大不了的,風序良俗,我許橈陽從來就不在乎,做我的女人,你在乎,你就不配站在我身邊。”
那被褥下麵的抖動放緩了。他的聲音也跟著放緩。他將手伸進去,準確地找到了她的手,細細地攥住。“我現在真的恨不得自己能鑽進你的腦子裏,把屬於你這塊的想法摳出來。我著急,急於想讓你知道,這些都過去了,我沒介意,你的心一直在我這,譚東成不是你哥,我沒介意,他是你哥,我更不會介意。隻要你心在我這,所有發生過的誤會都會過去。這段時間,我提過麼?你那麼敏感,你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你有注意到我有過矛盾麼?在我心裏,你始終白璧無瑕,完美的就是一個天使,沒有人可以比得上你,在你麵前,我隻會覺得自己更髒。”
那被褥已經徹底不動了。他伸手過去,慢慢將那被子拉下來。被子下麵,那張小臉已經哭的慘兮兮的了,滿臉的眼淚橫流,雨花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