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喬風的頭有些昏了,心髒因為劇烈的跳動而幾乎痙攣。他無力地近乎呻吟地吐出了一句。“寧靜的寧,大雪的雪。”
“是,”可兒確認,“寧靜的寧,大雪的雪。”哦,他的頭更混亂了。這未免太巧。這怎麼可能?可兒注視著他的臉色,“喬叔,你沒事吧!”他僵硬地搖頭,去端那茶杯。他困難地努力在她麵前笑了一下。手捂向胸口的地方。“我剛剛吃的有點急了,這裏堵得不舒服。”
“這樣啊!”可兒急忙站起來,招手喊服務生加點熱水。他衝她搖頭,急促而迫切地說:“沒關係,我一會兒就好。”他的眼睛裏突然多了幾分熱烈的光芒,這份熱烈的光芒合著他臉色的蒼白幾乎是怪異的。“說說你家裏的情況,你媽媽——,還有。”他又急促而聲音發抖地問:“你爸爸——的情況。”
可兒微微有些不安了。她偷眼看著對方,對方如此問,也就是譚東城沒說過她家裏的問題,那麼自己有必要說麼?不知道對方知道自己是個私生子會是什麼反應?她不想撒謊,又不想回答。正好看見服務生將熱水端過來,她適時閃開了話題。“喝點熱水吧!喬叔,”
“不,我不喝水,”喬風焦灼而激動地追問。“你媽媽現在在做什麼?”他想去端那茶杯,手碰觸到那杯沿,他又把手縮了回來。他喘著粗氣地追問了一句。“你爸爸呢?你爸爸是做什麼的?”可兒悄悄抬起睫毛,有些訝異地看著他,對方似乎有些激動,不知何以和剛剛不太一樣了?
她疑惑的眼神醒覺了喬風。他掙紮著坐正了身子,知道自己現在臉色一定蒼白,神情一定怪異。他竭力放鬆了自己的神經,讓自己的呼吸均勻,“我,我隻是隨便問問。”他盡量放鬆了語氣。伸手去端那茶杯。他硬逼著自己喝了一口。那水很燙,服務生剛剛倒的,還沒有來得及降低溫度,燙的他一皺眉,“你如果不方便,”他咬著牙說:“可以不用回答。”
可兒想了想,老實地說:“我不知道我爸爸是做什麼的,”她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老實地說出了口。“我是個私生子。”喬風的手顫動了一下。杯子的水溢出來,燙了他的手。他來不及去顧忌,放下茶杯,臉色受驚般地瞅著可兒,“私生子?”他有些發愣地問:“你怎麼會是個私生子?”
看麼?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的偏見,很多的歧視,他的表情讓可兒微微有些受傷了。“是,”她微微低下了頭,去看那茶杯。“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誰,我媽沒結過婚,就有了我。”
喬風怔在那了,他像被點了穴一樣地定在那兒了。怎麼會?怎麼會沒結婚?怎麼會沒結婚就有了孩子?他的腦袋突然混亂了,他像被電擊一般地理不出頭緒了,接近僵硬了。私生子?那幾個字敲了他一下,他忽然掙紮著困難地笑了一下。“我,我們聊了這麼久,還沒問你多大呢?”“我七月份就二十二周歲了。”
“二十二周歲?”他喃喃地重複了一下,艱難地思考,費力地計算。然後,他的臉色比剛剛更白了,白的像張紙。有個轟雷在他腦子裏砰然炸裂,迅速四處揚開。他的四肢突然開始發軟,全身的力氣頓消,有陣天旋地轉的昏厥。不,這不可能。他想搖頭,可是,他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這怎麼可能是真的?
“喬叔。”可兒猶豫地喊了一聲,“你沒事吧!”她去拿電話,“看你的樣子很不好呢?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我要不要給譚東城打個電話?”東城?他被針刺了一下,想起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了。不,不,這不可能,他的臉更白了,被某種恐懼的念頭抓住了。
他的電話適時響了起來。他充耳不聞地把目光停留在可兒的臉上,沒有去理會那電話。這會是他的女兒麼?這怎麼可能是他的女兒?怎麼可能?這是在做夢?他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疼,那就說明這是真的。不,不會,寧雪,寧雪,他痛楚地用手拄住了額頭。
“喬叔,”可兒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了。她去撥電話。喬風移開手,及時阻止了她。他眼珠發紅地衝她擺擺手,無力地說:“你先扶我去一趟洗手間。”可兒立即跳了起來,一臉焦灼地扶起他往衛生間走。“行不行啊!喬叔,我要不要陪你上醫院啊!”
喬風搖搖頭,扶住她的手腕。那個瞬間,他感覺到那種近乎痙攣的電刺感,那小小的手,那柔軟的溫度,那幹淨的一張小臉——,他的視線有些模糊,麵前的景物看不見了。這個會是他的女兒麼?他掙紮著衝開那層霧氣去端詳她,多麼熟悉的一張臉,那鼻子,那嘴巴,那小下巴,都如出一轍。那眼睛,像爸爸?難怪這眼光如此熟悉?
他無力地靠著衛生間那個洗手台,呆呆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那眼睛,像爸爸。他渾身抖的不行,他死死抓著那洗手台的邊沿,竭力利用它穩定自己,以防止自己倒下去。
他的心髒狂跳,身體裏被兩股冷熱水流輪換著衝擊和夾攻。他用手去按頭,那裏麵又好像有什麼東西快要炸開了,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那集中。心髒因為劇烈的幾個跳動已經沒了知覺,不止心髒,全身上下都沒了知覺。
寧雪,寧雪,他無力地用手蒙上了臉。“喬風,我愛你,我會愛你一輩子。”那聲音響如青鼓,揪起他心髒的一陣痛楚。不,不,他近乎呻吟地在喉嚨裏低泣幾聲,眼淚從眼眶裏蜂擁而出。
十幾分鍾後,喬風出來了。他的神情有些鎮定了,看見可兒依然守在門口等著他,他看過去的眼光是複雜的,“你還等著呢?”他問。可兒應了一聲,謹慎地去查看他的臉色。“怎樣?喬叔,好點了麼?要不要去看醫生?”
他搖搖頭,眼光無法移開地看著她那張小臉,一種震蕩而激動的熱潮團團地包/圍著他,
使他從來沒有過的情緒紊亂。他狂喜,他震撼,他同時也恐懼,也害怕。他必須保持鎮定,麵前這個女孩,他幾乎可以肯定是他的女兒,但同時,她也曾經是兒子的女朋友。這是多麼可怕的關係!他們的關係到底發展到什麼程度了,他在一種近乎寒戰的驚悸中不敢往下想。
拉起她的手,他往窗口的地方走。“沒事,”他咬著牙關說:“好多了。”可兒下意識想要抽回手,這樣似乎不太好呢!但是,她看向對方的時候,對方的臉上有份正直,有份坦蕩,甚至有份慈愛,她心裏隱藏的那份不好的念頭立即被衝散了,對方實在隻是像一個敦厚而親切的長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