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年過節,邵家都是說不出的熱鬧。從各個角落裏冒出來的人像趕廟會似的。邵百川平時是個嚴肅的人,除了工作,在家裏接待外來人的時候不多。到了節日,他這會再繃著的臉也得放鬆了。於是,找不著機會獻殷勤的這會都往家裏擠,沾親帶故,勉強扯的上關係的這會兒都提著東西上門了。
臨到晚上,人才相繼散去,留下邵佳佳小阿姨一家人吃飯。小阿姨是秦蓉的親妹妹,同在北京城,兩家男人平時工作忙,隻能在春節的時候,騰開時間一起吃頓飯。晚飯後,小保姆在廚房裏收拾,其他人就都在客廳裏閑敘家常。大人們在聊天,小阿姨六歲的兒子東東就不受人注意地從這屋竄到那屋。臨到離開的時間,不見東東的人,小阿姨叫了兩遍人隻見其聲不見其人,便找上樓去。
邵佳佳坐在沙發上,少見地沉靜,心不在焉地聽著身邊父親和小姨夫的話題。這一整天,她都提不起精神,不止精神,秦蓉發現,她胃口最近也不好。做母親的比父親有份細心。那場舉城皆知的婚禮過後,她發現,她的這個女兒似乎就變了另外一個人。她常常不知道佳佳在想什麼,她比以前沉靜,比以前不願意講話。她著急想要進去,卻找不到入口。對方就像是一個即將冬眠的動物,不動聲色地鑿穴,將自己掩藏,將所有的人與物都拒之門外。
作為母親,秦蓉不止一次後悔過。她後悔在佳佳對許橈陽一腦子熱乎的時候,她沒有預見不妥,及時阻止。當佳佳以懷孕的借口要與許橈陽結婚的時候,她知道自己應該幹涉,但是因為她的溺愛,她最終姑息了她,也造就了邵家留在曆史上的一個大笑話。
即使如此,所有這些,都遠遠不及這段時間,佳佳給她的感覺。她常常會有一種莫名的擔憂,敏感地覺得佳佳就是海麵上的一塊木頭,正在朝與她相反的方向飄遠。她想拉,對方卻把繩子握在了自己手裏,根本連個頭都沒給她。於是,她束手無策,隻有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在海麵上越漂越遠。這會兒,她瞄見佳佳神思不屬地坐在那兒,眉頭蹙著,身邊的人與事似乎與她有段距離,她那種憂心忡忡又來了。
小阿姨扯著東東從樓梯上三步兩步下來,臉色異樣地看了一眼沙發上坐著的佳佳,隨即,神秘兮兮地將秦蓉扯到了一邊,把手裏捏著的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塞到了她手裏,匆匆忙忙說了一句。”這是東東折飛機的紙,他說是從佳佳的手袋裏找到的。”然後,她多一句沒說,招呼沙發上坐著的老公,迅速閃人了。
秦蓉一頭迷糊地將手裏的紙打開,看了兩眼,眼睛慢慢睜大了。隨即,她臉色嘩變,徑直過去,扯過沙發上呆坐的佳佳就往樓上走。“媽,幹什麼?”“發生什麼事了?”邵百川從門口的地方折回身,看見秦蓉表情不對,問了一句。
秦蓉沒顧上答他的話,把佳佳扯上了樓。直接扯進房,關好門,她神色緊張地將那張彩超單舉到她麵前。“這是什麼?”佳佳抬眼看,隨即,臉色一變,一把奪了過去,有些氣急敗壞地說:“媽,你怎麼隨便翻人東西?”
“也就是說,是真的,這次是真的對麼?”秦蓉眼睛瞪大了。“你真懷孕了?”她隨即像被嚇著了的驚呼出聲。“佳佳,你怎麼會懷孕啊!你,孩子是誰的?孩子是誰的?”佳佳臉上輕飄飄地綻開了一個笑容,“媽,算你問著了,孩子是許橈陽的。”
秦蓉怔在那了,嘴巴張大了,聲音尖銳了,“許橈陽的?”她像看見了鬼似的,“你什麼時候又跟他扯到一起去了?”佳佳笑嗬嗬,從容地看著秦蓉,“媽,你要做外婆了,你不應該高興麼?你幹嘛這個反應?”
秦蓉還在執拗她的問題。“你什麼時候又和許橈陽扯到一起去了?”佳佳轉過身去,漫不經心地走到旁邊的梳妝台那,將那張彩超單放進去。“我們一直就在一起啊!”“不對,不對,”秦蓉慌慌張張地跟了過去,心驚肉跳地問:“你怎麼又跟他扯到一起去了?啊!你快告訴媽媽,你什麼時候又和他扯到一起去了?”
門砰的被推開,邵百川臉色鐵青地在門口出現,衝著她咬牙低低罵了一句。“我的臉都讓你丟盡了。”秦蓉一把將他扯進來,將門關上。邵百川怒不可遏地罵過去:“我警告過你,讓你離他遠點,你竟然又和他攪到一起了?我就鬧不懂了,你幹嘛非得和許橈陽攪到一起?幹嘛非吊在她身上?你丟的臉還不夠多是麼?”
佳佳蹙起眉頭,不快地嚷起來,“爸,你沒搞錯吧!是你女兒被人占了便宜,怎麼,你不去指責那個罪魁禍首,反倒指責我,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你是個受害者?”邵百川氣的叉腰在地上團團轉,“沒人非逼著你在他身上打轉?他從婚禮上逃走,擺明了是不想要這個婚姻,那個婚禮已經讓我邵百川的臉麵丟盡,這會兒你又貼上個孩子,你是不是找不到別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