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衷工作的時候非常專注,所以沒怎麽察覺到這種從不擺在明麵說的壁壘。當然,這也和宿衷處於鄙視鏈頂端有關。沒有人鄙視他,他也不鄙視任何人。所以他沒感覺到鄙視鏈的存在。

見辛千玉尷尬,一名叫瓊斯的男士也幫著岔開話題:“那小玉剛回國?現在幹哪行?”

辛千玉慢吞吞地回答:“我在教英語。”

瓊斯有些尷尬了。

這不為別的,原是在大概二十分鍾前,瓊斯曾開玩笑說:“留學混子回來都教英語了。”

這麽一說,不等於是打了辛千玉的臉麽?

瓊斯現在很後悔在二十分鍾前說了那句話,他隻訕笑說:“哦,那挺好、那挺好。”

凱文怎麽舍得鬆口,便拉著瓊斯說:“你剛剛可不是這麽說的?”

瓊斯指著餐盤上的和牛刺身,對凱文道:“這麽好的和牛都塞不住你這把臭口?”

說著,瓊斯朝辛千玉抱歉的一笑。

辛千玉也點頭笑笑:他其實知道瓊斯沒什麽惡意,真正刻薄的是凱文。

然而,辛千玉還是感覺挺憋屈的。

他的憋屈不是來自於凱文說的話,而是來自於宿衷的不說話。

從剛剛到現在,凱文都不知出言暗諷了辛千玉多少回了,連初次見麵的蕊蕾和瓊斯都知道幫辛千玉說兩句,但坐在辛千玉身邊的宿衷卻始終一言不發。

辛千玉忍不住扭頭看了看宿衷,便見香檳色的燈光從水晶吊燈上傾瀉到宿衷那無情無欲般的臉上,他薄而淡色的嘴唇微微動著,像是默念著什麽——這般畫麵,若宿衷不是穿著西裝梳著背頭,倒像是聖僧在默默誦經似的。他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與紅塵分隔一道看不見的天塹。

辛千玉算是明白了,宿衷為什麽一直不說話,因為宿衷根本沒聽他們在說什麽。凱文大概也發現了,才這樣肆無忌憚。

熟悉宿衷的人都知道,宿衷現在應該是在計算,至於在計算什麽,隻有他自己知道了,或許是分析今天的交易、複盤今天的決策,又或許是想他最近建的模型有什麽問題,也或者是偶然見到一道數學題,忽然興起要靠心算解答它。

人的愛好千奇百怪,有人喜歡跳舞,有人喜歡唱歌,宿衷就喜歡計算。

他對數字十分敏感,又沉迷於數字,一旦開始了腦內的數字遊戲,就會玩得不亦樂乎,完全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