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桌麵上的紙條時,距離午時已許久。
我揉揉眉心骨,沒仔細讀便將它揉作一團,歎了一口氣便出了門。我很清楚,這紙條上一番溜須拍馬後肯定是托我做事。
當我歸來時,已是星辰密布,推開門便發現給我留字條那人正挨著床沿坐,我板著臉走到一旁倒水喝,當她透明。
“幽雪,你開心點嘛,你看我給你做的,喜不喜歡?”
她給我遞上一樣東西,我邊喝水邊偷瞄一眼,哼了一聲:“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東西我收下,以後這種事我可不幫了。”
她給我臉蛋吧唧了一口,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我看了看手中那朵她送我的白色霜花,板著臉問:“你又去看他了,是不是?”
她沒答話。
沒說話我也懂她的心思。
作為與我同司一職的神官,她負責結霜,我負責下雪,幾千年來都如此,一直到......
“寒霜,他是凡人,你是神籍,不可能與他一起的。”我說。
“我從沒覺得自己是什麼神仙,不過就是比凡人命長一點罷了。”她聳聳肩,“司命不也喜歡上一個凡人麼?”
“司命怎麼能一樣?”
“怎麼就不一樣了?”她滿臉不服氣。
我耐著性子勸:“算了,你到底喜歡他什麼?”
她努力想了一下,“大概是他好看?”
我差點氣暈過去。
她接著說:“開玩笑的啦。我也說不上來,就是一種感覺。別人眼中他是天子驕子,人人欽羨,但在我看來,他隻有一顆空空的心,好像在尋求什麼.....我也不知該如何說,就是覺得他......特別寂寞,忍不住想看他,就好像我應當陪著他一般。”
我攤了攤手:“你活了幾千年,他還隻是個少年,倒被你看出寂寞感來?”
“年歲不是問題。你看司命就知道了。”
“司命司命,她能司自己命,你能麼?要被司命知道你的心思,肯定不放過你。我勸你早日收心。”
她嘻嘻一笑:“此事你知我知,你不說不就行了。”
我無語,將她推出去門去便歇下了。又落雪又降霜的累個半死,還要和她理論這個我實在沒功夫。
半睡半醒時,我想起那名男子。
就是寒霜常去三世鏡前偷看的那名男子。
我也跟著看過一眼,那男子是長得好看些,但也就是那張臉好看而已,性子跟個冰棍似的,真不知寒霜是哪裏被下蠱了,竟對他那麼上頭,這一看,就是三世。
都說女人寂寞時就會很容易戀愛腦,可我瞅著寒霜這人,性子活潑,哪個神仙的聚會都不落下,哪裏有八卦馬上都逃不過她耳朵,活得也不算寂寞啊......
可她一獨就是幾千年,也沒見他對哪個男神動過心。
大概愛情它就是這麼個莫名其妙的東西吧。
我不知不覺入了睡,不知睡去幾個時辰,忽然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天色蒙蒙亮,桌麵有一封信。
這一次,不再是紙條,而是信。
我匆匆拆開一掃,大驚,立刻飛向輪回盤。
煙霧迷蒙,不見人影。
我轉身飛往霜冥殿,揪著狂打嗬欠的仙侍盤問,說昨晚就不見她了。
我驚呆,手中的信垂下來,化作碎霜隨風散——她竟然真的拋棄神籍,下界了。
自三皇五帝飛升以來,所有仙人下界都需得由司命譜寫曆劫譜,否則隻能是身帶某些任務去施神力,這種情況也非常少,人間自有造化在,神仙都不能幹預。
我趁天色還沒有大亮,再度跑回輪回盤,用仙力打開三世鏡,捏著冷汗挨個搜尋人間地界,終於發現了她神魂所在。
她落到了人間極北,瀅界之地。
她由霜寒所出,神魂所落之地也是極北,但因私入輪回而不具人身,也沒有記憶,茫茫然地就跟個孤魂野鬼似的。我看她這模樣,窩著一肚子火,將她連魂帶魄塞進極北地帶的一把破劍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