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這一口內勁還未運至腹部,對麵那小叫化突然一下子回到桌前——哐哐哐地,眨眼間便灌下了好幾杯,他一下震住了,眼睜睜見她捧起第二百杯酒,仰頭,“咕嚕”一聲,酒下肚。
吃瓜群眾都傻住了,這些天來挑戰酒局的江湖豪傑不少,大都敗在了這謝公子手下,哪裏會想得到這其貌不揚的小乞丐,竟能一口氣幹完兩百杯美酒!
鴉雀無聲中,對麵那謝公子放下酒杯,灑然道:“我輸了。”他大有深意一瞥風凝霜,拱了拱拳,轉身離去。
風凝霜放下酒杯,整個人都軟癱在了椅子上。
她天生就有兩項本領,其中一項就是酒量過人。記得小時候,家裏地窖裏存有不同的美酒,她趁著大人不注意就偷溜進去了,拍開一大埕酒,咕嚕咕嚕地當成白開水一般地喝,往往等到日上三竿,那做縣官的爹從衙門裏回來了,才把她從酒窖裏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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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凝霜翻了個身,她又夢見以前的事情了,十歲是她人生的一個分水嶺,十歲以前,她的生活無憂無慮,十歲以後,她生活遭遇兩大巨變,嚐遍了人世間一切的酸甜苦辣。
第一個巨變,是做縣官的爹因為為官正直而得罪了當地士紳,被誣告上京而丟了烏紗帽,從此以後,他們舉家搬到一個鄉村,生活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二個巨變......是她輕易不願提起的噩夢。
外麵已經日上三竿,她望著從窗台灑進來的陽光,不想再躺著胡思亂想,於是爬起了身。
昨日她贏下了酒局,第一時間就是找了個客棧,囫圇吃了些東西,睡了個大覺。
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直到現在才醒來。
換上了一身幹淨的灰土布衣服,仍舊挽了男子的發髻,兩頰抹了些灰,將所有的金錠和那把劍都包嚴實了,離開客棧時,豪氣地將其中一金錠扔給小二,在小二瞠目結舌中,像大爺一般離開。
有的人來時是衣衫襤褸,一夜暴富之後儼然就是另外一個人了。風凝霜走在金陵大街上,連腰杆都挺直了幾分,溜達到昨日的酒樓。
這無疑是金陵最大的酒樓,裝飾很是雅致,風凝霜隨意亮出一張銀票,滿臉鄙夷的小二登時換上了殷勤臉,點頭哈腰地將她引上了二樓。
風凝霜瞄上了其中一雅間,正要邁腿進去,被小二一阻,賠笑道:“爺,那邊有人包下了,換一間吧。”
風凝霜住了腳步,望了一下那密織的瀟湘簾子,裏麵隻隱約透了些光出來,她忽有一種奇怪的衝動,想掀開簾子看看裏麵的人。
這念頭一起,她又覺得十分可笑,便去了小二指引的另一雅間。
一頓風卷殘雲,茶飽飯足的風凝霜趴在桌麵,把玩著手中的白玉執耳酒壺——這一路上風餐露宿,到今日她終於也是個“有錢人”了,這些個金子銀票,足以讓她到任何一座繁華城市買上個大宅子,雇上十個八個仆人,從此她就再不用顛沛流離。
可是一切已回不去,便再是給她萬兩黃金,她也不會有所流連。
短暫收拾了一下行囊,她離開了酒樓,啟程往她決心要到的地方去。
在經過那間簾子密織的雅間時,她的步子又不由得頓了一下,終於按下那奇怪的感覺,匆匆離開了。
在她步出酒樓的刹那,一道目光從高處落在了她身上,此時三月,陽光和暖,她卻沒來由地打了個寒噤,下意識舉目一望,隻見一道銀光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