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那晚起,寧淺開始不搭理他的,無論他怎麼對她,她隻會說“放我走”三個字,依依不饒,許烈也像厭倦了這樣的相處方式,慢慢的不再踏進那間公寓,慢慢的退出寧淺的視線範圍,慢慢的,寧淺以為自己就快要夠到自由了。在那樣絕望的環境下,人是孤獨無望的,隻要有一點點的溫暖和希望,都不願意放手。
許烈在一個月後,帶著滿身酒氣再次踏進寧淺的屋子,那一晚,屋外下著雪,就像許烈第一次見到寧淺時的情景。他身上落了許多雪花,可在進屋後,立刻化成了雪水。他抱住寧淺,一路走到臥室。寧淺知曉他喝醉了,卻還是皺眉極為不悅的說:“許烈,你放開我,聽見沒有?”
“不放。寧淺,我不傻。我就是不放。”他的聲音透著孩子氣般的固執,寧淺的心像融化在她身上的雪花一般,慢慢的,丟兵卸甲,潰不成軍。
許烈抱著她,緊緊地勒的她喘不過氣來。可是那樣嚴絲合縫的貼著,卻是有溫暖,像從來沒有過的溫暖,暖過她的心扉。
許烈再一次贏過她。輕而易舉。
很多年以後,寧淺都不懂,為什麼當初那麼傻的就愛上許烈,那個把她傷的體無完膚的許烈。
許烈又開始一如既往的出入她的公寓,像是無始之末般的,寧淺極累,整個人像是飄浮在水麵上,根本抓不住任何救命的稻草。那些貪婪可怕的畫麵,仍舊肆無忌憚的在她夢裏穿梭著,像一列火車,轟隆隆的壓軋上記憶的齒輪,擠壓的她疼痛不已。而那些痛,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是許烈加諸給她的。她偶爾會拒絕許烈的要求,可每次許烈都有辦法叫她低頭,她曾經天真的以為,自己平靜到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打擾到她內心的平靜。可是她錯了,錯得太離譜,許烈就是有辦法叫她認清自己有多少弱點,然後用她自己的弱點來傷害自己,傷害的心甘情願。
寧淺懷孕了,是許烈的。
她想,就這樣吧,隻要不斷的順從下去,就會相安無事。
可是她真的忘了,許烈不是一般的男人,而她,更學不會活在順從裏。
她開始有妊娠反應,趴在水池上,吐得一塌糊塗。許烈打量著她,良久,吐出一口氣,緩緩說:“你是不是懷孕了?”
她彎著的脊背發酸,冰涼的可怕,她咬著下唇,有些艱難的回答:“如果我說,是你的呢?”她盡量挺直腰板,雙眼直視著他,他的眼神灰暗,像被潑了一池子的墨水,逐漸地黯沉下去,“打掉。”
別無選擇?
寧淺說:“如果我不答應呢?”
“你沒得選擇,不是你說了算的。”
寧淺發笑,他捏住她尖細小巧的下巴,用探尋和質疑的眼光看著她,“你笑什麼?”
“我笑我自己傻。”
他也笑了,用讚同的口氣說:“有改進,你居然承認自己很傻的事實了。”
“可我覺得,你更可憐。”她繼續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輕輕笑著。
“可憐?可憐的是你自己。寧淺,你是不是沒弄清楚狀況?”
“你看,你連自己的骨肉都不敢要,誰更可憐呢?”
寧淺肚子裏的孩子流掉了,做人流的時候,她感覺到那冰冷的東西穿進她的身體,然後,她的孩子,沒了。
她在許烈麵前無論如何都是哭不出來的,可在夜深人靜,萬籟俱靜的時候,她卻睡不著覺,心裏想的都是那個未成型的孩子。眼淚一顆顆大粒的滾落進被褥裏,她本以為自己就算再難過,也無法暢快流淚了。可現在,她慶幸,自己還會如此快活的淌眼淚。唯有眼淚,可以塵埃落定。她不怕死,她其實是怕沒有人依靠,沒有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