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說,我陳訓今日要死在這裏嗎?
陳訓看到老者進門的那一刻就鑽到了桌子下麵,即便對方再沒有惡意,但自己可是射了人家兩發蚊虛針的,人家能一掌斃了惠章,吹口氣估計就把自己吹散架了,他在桌下掩住麵目,卻聽酒鋪內一片嘈雜之聲,那些食客紛紛扔下碗筷,拔腿翻窗而逃,否則一會兒打起來,他們肯定就是池魚的命。
老黃知羽徑直走到靠近櫃台的一張桌子上,伸手一點,就把上麵的殘羹冷炙及碗筷一個個點到了隔壁桌上,還有序地堆疊起來,沒見一滴湯水落下,
他現在,太餓了,在金剛禪院的鼓樓上守了小黃知羽一夜,沒有找到回本體的辦法,這副身軀裏的胃袋不斷通過腦電波朝他抗議,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他不得已隻能掠到了這座酒肆裏,在條凳上落座,一掌輕拍桌麵,蒼老陰騭的聲音就穿透了整個酒肆。
“小二,上四斤鹵牛肉,二十個饅頭,再沏一壺解暑的老鷹茶,要快!”
縮在櫃台裏的掌櫃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小二那個慫貨是指望不上了,這又不是他的店,看天一教的煞星上門,早就和食客一起溜了,掌櫃的舍不得這嘔心瀝血才置辦出來的家業,隻能強裝著笑臉,順手從櫃台裏找了一張還算幹淨的抹布朝肩頭一搭,躬身跑出來,笑道:
“老仙,老仙,您稍待,小人立馬去後廚準備。”
老黃點了點頭,掌櫃的連忙一溜煙地跑去後廚,一陣咄咄咄咄砍瓜切菜後,一盤盛地高高的熟牛肉,一盤豬蹄,一盤切絲鴨胗和一屜子白花花的饅頭就接二連三地上到了桌上,另外還有一壇透著香氣的美酒也被掌櫃的報了過來,看他吃力地抱著那壇應該是才從地下起出來的女兒紅,老黃伸手虛抬一下,那壇酒就從掌櫃的手中脫出,輕輕地落在櫃台上麵。
“老夫不喝酒,莫搞這些,去沏茶吧。”
“哎哎,好咧。”
掌櫃轉身去沏茶,黃知羽則一直在拿眼角瞟著靠著牆壁用衣袖掩住麵容朝窗口溜過去的陳訓,他不能和陳訓沾上關係,那樣對大家都不好,便當做沒有看見他提起長衫下擺翻窗的動作,捏起筷子夾起牛肉大嚼起來,至於一會兒怎麼結賬,他決定賒賬。
看他一邊朝嘴裏塞肉,一邊大口嚼著饅頭,吃的豪爽,臉上沒有絲毫不滿之色,站在桌前伺候著倒茶的掌櫃的覺得自己這條命暫時保住了,至於一會兒金剛門打上門來怎麼辦,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黃知羽一口茶下肚,見一旁的掌櫃已滿頭冷汗,不由笑道:
“不怕啊,老夫是講究人,一會兒出去打,不會砸了你的酒肆。”
“謝老神仙,老神仙請茶。”
門口傳來一陣馬蹄聲,黃知羽依舊自顧自地吃著喝著,他現在對自己的實力有了個大概的認識,他沒想到惠章堂堂五品高手,竟然連他一招都接不住,雖說那是大圓滿境界的大力金剛掌,但他也是收著五成內力在打,沒想到結局這麼出人意料。
他有些後悔,又有些愧疚,金剛寺畢竟庇護了他們一家這麼長時日,他一出手就把金剛寺的金字招牌給拆了,現在又不知道該如何彌補,隻求快些吃飽喝足,找個辦法回到本體中去。
馬蹄聲停息,門外走進來二十三個戴著鬼臉麵具之人,為首之人一見正在大吃大喝的黃知羽,連忙伸手攔住身後眾人,他一手摘掉臉上麵具,漏出麵具下慘白的臉,隔著三米開外,雙手交叉拱手躬身道:
“晚輩魔鬼城白思詢見過前輩。”
就這麼躬身行禮的白思詢沒聽見黃知羽回話,對方仍舊該吃吃,該喝喝,他也不起身,如木雕般杵在那裏,保持著施禮的姿勢,這些天一教的老怪物不能以常理度之,不知道一個不合適的行為會不會挑撥到老怪物的敏感的神經,他隻能在那裏保持著姿勢等著,直到聽到那老怪物打了一個飽嗝,他稍微抬了抬頭,那眼去瞟那身白袍。
黃知羽揉了揉圓潤的肚皮,站起來看向恭敬的白思詢,伸手捋了捋有些淩亂的長髯,舔了舔嘴邊的饅頭渣滓,才走到他跟前道:
“幫老夫合帳,來日定有厚報。”
“是!”
白思詢可不敢忤逆這老怪物分毫,連忙上前從錢袋裏摸出一錠二兩的官造銀放在桌上,一旁跪在地上的掌櫃不敢去接,手裏捧著茶壺低眉順眼地連頭都不敢抬,白思詢放下銀錠,轉身將錢袋奉上,語氣中不敢有絲毫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