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九脈掌權後立即與昔日的江湖路數劃清界限,九脈脈主和新帝一合計,搗鼓出了一部《大漢武人法》,所謂練武規範化,習武宗法製,規定所有習武之人都要登記造冊納入武籍,明確武藝高低等級。
以十品縫布小徒、九品縫絲步卒、八品縫木甲士、七品縫鐵校尉、六品縫銅出將、五品縫銀入相、四品縫金列王、三品縫瑙尊者、二品縫翠天極、一品縫玉聖人劃定十個階層,三十類品級,平民隻有通過每年一次的大考,踏入縫布階層才能吃上皇糧,正式成為武士階層。
而所有的武士都要在武人法範圍內行事,禁止私下傳授武藝,走正規渠道學武要上稅,要認祖歸宗,要聽從皇帝和天門的號令,剿滅一切與“正統門派”不對眼的歪門邪道,民間膽敢有私下習武者,就扣上一頂“反賊”的帽子,輕則廢其武藝,重則夷滅三族,各州各地都有天門的緹騎在糾察“反賊”,名曰“武糾隊”,大多又被平民稱呼為“赤袍”。
黃正聲與蒙麵漢子都是傳統意義上的“反賊”,既無腰牌認證身份,又沒在名錄上登記,武功路數是三腳貓的江湖把式,最重要的是沒上過習武稅,這要鬧出個大動靜來,武糾隊百息即到,到時候一個腦殼五十兩的賞格,黃家全族上下都得死。
黃正聲和蒙麵漢子現在就是麻杆打狼兩頭怕的狀態,那蒙麵漢子甕聲甕氣地回話:
“我若不退,你當如何?”
黃正聲當即勃然道:
“滾!不要讓我再見到你們!”
黃正聲不敢拿身家性命和這個蒙麵人賭,他根骨不行,悟性不高,屬於花錢都進不了雲龍劍派山門的廢材,可黃家供奉的那位實權人物這些日子鬆了口風,等過兩年把上下打點妥帖了,大人物能再進一步,就把黃正聲收為義子,到時候他就能修習一些粗淺的入門武藝,再走走關係混過大考,就能堂而皇之地踏入武仕階層了。
黃正聲一想到來日的輝煌,就犯不著和眼前這個反賊同歸於盡。
黃正聲妥協讓步,蒙麵人咬牙一哼,舉手扔出一包東西,一陣黑煙竄起,黃正聲連忙退到屋外,麵露厭惡之色,抽出隨身攜帶的香帕捂住口鼻,衝著黑煙中罵道:
“原來是你,黃淼水你個狗殺才,藏得夠深的!”
被黃正聲識破身份的黃淼水三步上前抱起慌亂尖叫的冷秀,一個箭步就越窗而出,來到內院,也顧不得其他,逢人就扔那黑色的煙霧彈,那些連“上崗證件”都沒有,隻有一把子力氣的家丁護院哪裏有大公子手中的解毒香,中者立倒,輕者目盲,重者斃命。
黃淼水一路闖將過去,幾個院落,幾個亭子、幾道回廊,輕車熟路,好似事先演練計算過無數遍般,他撞開了後院的小門,一腳撂下放馬石上的韁繩,把冷秀放在馬上,自己翻身上馬,馬鞭抽的這匹棕馬嗷嗷嘶鳴,一溜煙地朝著徐州府城門衝去。
徐州府西四十八裏的路徑上有塢堡九座,最西麵的大塢堡名喚大屯堡,大屯堡裏有八百多戶人家,整體呈四方形,東麵堡牆下有一座小小的四合院落,院內,棕馬被牽進來,靠在馬槽邊咀嚼著草料,幾隻綠頭蒼蠅繞在馬屁股那裏,被馬尾巴趕來攆去就是鍥而不舍地要沾點馬糞的光。
東廂房內,黃淼水端著一盆水進來,放在梨木桌上,眼神中帶著一絲疲憊和無奈,看向角落裏緊緊抱著黃知羽不鬆手的冷秀,眼中多了一絲痛苦和哀怨。
“黃淼水,你將如何處置我們母子?”
冷秀語氣中滿是詫異,黃淼水是黃正聲的大管事,為何會救他們母子?
此人老於心計、擅長商事,麵貌忠厚,身形肥碩,一眼望過無甚出色卻又是撐起黃家家業的幾根擎天大梁之一。
冷秀自打嫁入黃家一年半來,與黃淼水講話不足三言兩語,平日裏不過點頭之交,多問一句好都稍嫌麻煩,更何況二房與大房之間積年的齷齪,誰來救她都沒有黃淼水來救她更讓人震驚了。
此時的黃淼水依然是那副悲戚愁怨的樣子,一雙布滿魚尾紋的眼睛盯得冷秀後背發寒,她不怕屈辱、不怕死,唯獨怕他害了黃知羽的性命。
黃淼水不答話,身上雖有好幾處明傷暗創,但他渾然不覺,隻見他神情轉為麻木,從藍緞管家服裏摸出一個白瓷瓶,一撮藍色的粉末倒入木盆中,伸手攪勻,然後掬水覆麵,隻見他臉上的麵皮立刻模糊一片。
“你......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