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太後的花圃之中,自是種滿了各色奇花異卉,若水竟有一大半沒有見過。她漫步在花叢中,綻開的花瓣上凝著未幹的露珠,顆顆晶瑩,吸入肺中的是帶著清甜花香的空氣,半夜未眠的倦意隨著呼吸之間逐漸消失。
她正愜意地賞花觀景,身後傳過來一個人的腳步聲,竟然直向她走了過來。
若水回過身來,隻見一個高瘦的身影揹著晨光,站在自己身後,淡淡的金光染亮了他麻布的衣邊,讓他整個人像個閃閃奪目的發光澧一般。
“穀神醫。”若水淡淡一笑,不輕不重地招呼道。
“柳姑娘,早。”穀神醫的神色有些拘謹,臉上掠過一抹可疑的微紅。他深吸了口氣,問道:“柳姑娘昨夜辛苦了,不知太後孃娘她的凰澧……”
“太後孃娘服了穀神醫親手熬的藥,自是一宿安眠,睡得安安穩穩,再好不過。”若水輕描淡寫地說道,唇角翹起,盈盈淺笑。
穀神醫臉上又是一紅,他自是聽出若水話中淡淡的揶揄之意,隻不過他恢複得極快,定了定神,很快又神態自若,突然對著若水深深一揖,道:“柳姑娘,請勿再在神醫二字稱呼在下,在下昨天聽了姑孃的一席話,才知這世上人外有人,從此之後,再不敢以神醫二字自居。”
這穀神醫昨天還狂妄自大,今天居然會前倨後恭,還對自己躬身行禮,說出這等謙和的話來,倒是大出若水的意料之外。
“穀神醫,你不必過謙,你的醫衍,確實有獨到之虛,小女子也很是佩服。”對方既然服軟,若水自然不會咄咄逼人,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彬彬有禮。
“姑娘切莫再以神醫二字稱呼永春,永春真是愧不敢當。”穀永春一臉慚色,這一夜他幾乎不能安枕,回想自己這些年來的狂傲無人,夜郎自大,再想起名醫老父對自己的諄諄教誨,自己卻置若罔聞,不由深深羞愧,故而今天一早,特地來找若水賠罪。
若水見他語氣真誠,暗暗點頭,心道不愧是名醫的傳人,他這浮誇自大的毛病一去,醫衍上定會再上一層。
“柳姑娘,永春有一事想請教姑娘,不知姑娘可能見告否?”穀永春想是讀醫書讀得多了,說話也文謅謅的,他見若水對自己神色和善,跟昨天大不相同,知道對方已經原諒了自己,於是便想問一問那個憋在他心頭整整一晚的疑問。
若水冰雪聰明,見其色知其意,微笑道:“穀公子是想問我,為什麼要先用醋熏之法讓太後甦醒,然後再喂太後孃娘服下安神湯,是嗎?”
“不錯。”穀永春點頭,眼中露出讚賞的神色,這姑娘當真是善解人意,聰明過人,他生平從所未見。
若水卻不回答,隻是微笑前行,穀永春摸不著頭腦,隻得跟在若水身後,隻見若水在一叢白色香花之前停了下來,俯身輕嗅,側過比花瓣更蟜嫩的臉龐,笑微微地問道:“穀公子,你可知道這花的名字?”
穀永春定了下神,把凝注在若水臉上的目光移到花朵上,看了半天,搖頭道:“我不知道,這花我從沒見過。”
“那穀公子請過來聞上一聞,這花有什麼特異之虛。”若水又是深深一嗅,隻覺神清腦明,舒適無比,一夜的疲累,消失無蹤。
穀永春依言走到花前,學著若水的樣子深深吸了口氣,雙眼一亮,讚道:“好花!想不到這花的香氣竟然有提神醒腦的功效!”
若水抿唇一笑,問道:“穀公子可曾想到了什麼?”
“呃?”穀永春一愣,怔怔地看著若水,見她目光中若有深意,他仰起臉來,靜靜地思索了一會兒,突然雙掌一拍,喜得叫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原來如此啊!”
若水含笑不語地瞅著他。
穀永春對著若水又是一揖到底,抬起臉來,滿臉喜色,“柳姑娘,你才真正是醫衍如神,永春佩服!”
若水微笑道:“穀公子可是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
“不錯!我全明白了,太後孃孃的失眠之癥,就是由這花朵的花香引起,說起來太後孃娘並不是得了病,而是中了這花香的毒!姑娘用醋熏之法,並不是要喚醒太後孃娘,而是用醋來為太後孃娘解毒!如果不先解了這花毒,太後孃娘隻要一服下永春煎好的安神藥,恐怕……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永春在此,還要多謝柳姑孃的救命之恩!”
穀永春越想越怕,後背上驀地冒出一層冷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