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長洲臉色一僵。

雅間內的空氣近乎停滯,外頭的閑談聲,馬匹嘶鳴聲,以及侍衛走動巡視的腳步聲都變得格外清晰。

鬱衍凝視著孟長洲的雙眼,眼底那點笑容消失得幹幹淨淨,隻餘冰冷。

這眼神平白讓孟長洲想起當今聖上。

那與生俱來的威嚴,容不得任何人小瞧。

其實今天這局麵,無非是聖上病入膏肓,而太子之位未定,眾臣各自站隊罷了。

鬱衍天生聰慧,無論是才華還是手段,都是儲君的第一人選。

可偏偏他的母妃是民間勾欄女子。

皇族血脈怎能由這種出身卑賤之人繼承。

孟長洲唇色發白,半晌才聲音艱澀道:“殿下這是何意,不妨直說。”

“好,那就直說。”鬱衍回靠在椅背上,姿態閑適,“把你背後的人告訴我,再向父皇辭官還鄉,我便饒你一命。否則……”

他停頓片刻,笑起來:“聽說您新納的小妾最近剛剛誕下麟兒,一家人和和美美,正等著您回家。”

孟長洲:“別動我妻兒!”

鬱衍垂眸不答。

二人僵持片刻,一滴汗從孟長洲鬢角流下。少頃,他輕聲道:“使團返回後,我會向陛下辭官,從此再不踏入江都半步。”

他話鋒一轉:“至於幕後還有何人,就算我真的供出來,殿下敢信麽?”

鬱衍微笑:“你說說看?”

孟長洲:“五殿下,鬱鴻。”

鬱衍:“……”

鬱衍哭笑不得:“我讓你說說看,你還真就隨便說一個?”

鬱衍自小生母去世,一直被留在膝下無子的皇後身邊撫養。直到鬱衍六歲時,皇後才終於誕下一名皇子,便是五皇子鬱鴻。

那小子現在才十六,貪吃貪玩不學無術,整天黏在鬱衍身後當跟屁蟲。

他會派殺手來殺他???

淨瞎扯。

孟長洲道:“言盡於此,信與不信,就看殿下自己了。”

說完,孟長洲起身,朝鬱衍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見人下了樓,鬱衍渾身才鬆懈下來,按了按眉心:“老狐狸……”

不多時,有腳步聲靠近此處,高大的影子籠住了他。

鬱衍聽聲都能聽出是誰,一動不動,頭也不抬。來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隨著油紙窸窣之聲,一陣清甜的桂花香飄了出來。

鬱衍抬起一點點眼皮,餘光看見牧雲歸將盛滿桂花糕的油紙包推到他麵前。

這裏的桂花糕做得不如江都好,顏色不夠純,也沒有放鬱衍喜歡的蜜糖。

鬱衍把頭埋回去。

嗬,現在知道來討好我了?

牧雲歸單膝落地,溫聲道:“主人從昨晚開始就沒怎麽吃東西,這是屬下特意去鎮裏買的,主人先吃點好嗎?”

他不善與人交流,和旁人說話總是冷冰冰的,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但私下完全不是這副模樣。

隻有在麵對鬱衍的時候,他才會這樣溫聲細語的說話。

這樣的……溫柔。

氣氛平白有些曖昧,鬱衍心跳漏了半拍,隨後急促跳動起來。

自從雨露期過後,他就很容易被這人牽動情緒。

哪怕沒有進行最終標記,坤君體質仍然記得這為他做過臨時標記的幹君,本能想靠近與依賴。

……坤君怎麽這麽麻煩啊啊啊!

牧雲歸見他不回答,又把糕點往裏推了推:“……主人?”

鬱衍坐直身體,惱道:“不餓,拿走!”

剛說完,腹中便傳來咕嚕一聲。

鬱衍:“……”

牧雲歸:“……”

“你剛才笑我是不是?”鬱衍眯起眼睛。

牧雲歸:“沒有。”

鬱衍:“我看見了!”

“……”牧雲歸低下頭,“屬下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