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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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呢?」老範說著啟開一瓶啤酒。
「你高原反應剛消停點兒,又喝,找死是不是?」我搶過酒瓶走到離車稍遠一點兒的地方,把酒瓶倒過來,咕咚咕咚地都倒進了土裏。
「你他媽玩什麼行為藝術啊!青藏高原物質多緊張,有你這麼浪費的嗎?」他急了,「林芝海拔才多少,跟納木錯差遠了,我早就適應了!」
我走回他身邊坐下,往身上圍了條毯子。
「咱還拍不拍?」我抬頭看看天。
「有雲,還是拍不了,」老範朝峽穀的方向望了一眼,「要說從林芝的盤山公路這個角度,想拍到南迦巴瓦峰,真要在來之前上柱香。早上還是個大晴天,一開拍就有雲,真他媽邪門了。」
「以前《中國國家地理》不是搞過中國最美山峰的評選嗎,南迦巴瓦這幾年都被拍爛了,怎麼還來拍?」
「噓!」老範豎起食指,「讓王大力他們聽見 ,非抽你不可。你不懂。你覺得拍人有意思,他們覺得拍景才有趣,一丁點兒光線的變化都能看出不同來。王大力這都是第七次進藏了,我聽說以前為了等南迦巴瓦,他在車裏睡過三天,全靠軍用壓縮餅幹活過來的。」
我看向遠處那個胖子的背影,預言道:「王大力最看不上現在的手機攝影,老古董一個,instagram(手機應用)能要了他的命。我們都咒他以後非娶個愛自拍的媳婦兒不可,就是那種拍小龍蝦都要加個阿寶色濾鏡的姑娘。」
老範哈哈哈哈笑了足有半分鍾,然後又不甘寂寞地點了支菸。我不動聲色往旁邊挪了挪,立刻被他敲了腦袋。
「不過話說回來,拍景還是得王大力他們來,你一小姑娘不合適,風吹日曬的,皮膚都糙了。乖乖調組回去拍明星吧,雖然常碰見各種事兒逼經紀人,好歹賺得多呀。」
我笑笑,沒說話。
「唉,我問你話呢,怎麼講一半不講了呀,後來呢?」
「什麼後來?」
「不是輪番講初戀嗎,你磨磨唧唧跟我講的都是些啥呀,我連人名都記不住。所以到底怎麼了,談了沒?」
我失笑。
「沒。」
回北京後我就打算辭職了。
最後一項工作是專訪,主編讓我和老範搭檔,去採訪一顆最近這兩年冉冉升起的新星。
「什麼人啊?」我一邊擦器材一邊問,「演電視劇的還是演電影的?」
「是個很年輕的編劇,圈內新秀,這兩年躥得很快。」老範把錄音筆從充電器上拔了下來,裝進包裏。
「寫過什麼?」
「不是寫商業片的,拍獨立電影的,其中一個片子得了柏林電影節最佳編劇呢,講青少年犯罪的。」
我把相機包的拉鏈拉上:「話說,獨立電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聽說好幾年了,我一直沒太搞明白。」
「你不是跟我說你還考過電影學院嗎?這都不知道?」
「所以沒考上啊!」
老範笑了。他這人就這樣,你在他麵前不怕露怯。我近公司後一直都是他罩著我,給我講各種門道,人特好。
「最早指的是那些獨立於好萊塢八大電影製作公司的、自己拉投資自己拍的片子,不用聽投資人瞎咧咧,自由。擱咱國家,說的就是題材比較偏,不商業的那種。」
「那就是文藝片咯?」
老範氣笑了:「我他媽就知道你語文老師死得早。」
我瞪他:「別胡說!我語文老師去年真的去世了。」
張老太去年心梗去世了。這個消息還是簡單打電話告訴我的。
雖然高中畢業後我就沒有再回過學校,張老太這樣與我關係並不親密的老師,這輩子本來也很難有機會再見到了。
然而見不到是一回事,離世了是另一回事。
比如我見不到的餘淮。
我曾經發狠,告訴自己這個人死了。可真的死了是不一樣的,張老太去世的消息讓我心裏特別難受。
簡單無意中提起,說:「唉,你記不記得,以前餘準還被張老太罰站過呢。」
她說完就後悔了。
我笑笑,閉上眼睛平復了一下心情,裝作不介意地接卞去說:「是啊,他老跟張老太作對。不過如果他聽說,也會非常難過吧。」
我跟老範趕到了國貿的星巴克,找了個沙發座
「怎麼不到好點兒的環境拍?」我先對著周圍人和老範都拍了幾張。
「人家自己要求的,這個地方對她有特殊意義。這個編劇好想家境挺苦 的,一路奮鬥上來不容易,大學時候打工,總路過這家星巴克,當時覺得要是能進來抱著筆記本喝咖啡,真幸福死了。」
「作家記性就是好,」我笑,「這故事真勵誌,改改就能去湖南台選秀了。」
老範笑了: 「這個故事可以當切入點,好寫稿子。」
「行吧,環境不重要,就是光線差點兒,得好好修圖,不過重要的還是人本身。」我低頭瀏覽了幾張照片的效果。
「是啊,」老範伸了個懶腰,「所以你看我這個人,怎麼樣?」
「話題轉得太生硬了吧。」我笑。
「那是你不想接,」老範看著我,沒有笑「要是你想接,連個由頭都不需要,可以直接聊。」
我看著他,腦子在飛速運轉著,嘴裏卻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他哈哈笑著,搖搖頭,示意這話題可以過去了。
我記不清這是老範第幾次在表白這件事情上打擦邊球了。他沒有正經表白過,正經表白很傻,我們所有人這麼覺得。如果兩個人彼此都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