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競賽很耗費精力的,我不是天才,跟林楊、盛淮南他們不是一個水平的,雖然林楊一直鼓勵我,但是我心裏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

餘淮托著下巴,視線已經穿過了對麵的牆壁,投向了未知的遠方。

對於這句話,如果是剛入學那會兒,誠惶誠恐的我也許會比朱瑤的反應還激烈。你天天看大學教材還敢這麼說,你是想要讓我去死嗎?然而日復一日,我在振華這座課桌圍城的森林中什麼鳥都見過了,也成長了許多,標誌之一就是,我再也不會拿自己那點兒溫飽標準去衡量別人是否應該知足。

同樣的校服下,跳動著不一樣的心。

何況對方是餘淮,我怎麼會不理解。

餘淮繼續說道:「我初中就因為競賽而心態失衡,耽誤了中考,成績不太李祥,辛虧是中考,我還能上振華,雖然隻有在普通班,可要是高考怎麼辦?我英語和語文都不好,也沒那麼多信心可以像林楊一樣兩邊兼顧,我覺得我應該早點兒做決定。」

頂樓空曠,他的每句話都微微帶著回音,在空氣中震動著包圍了我。

我突然意識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和他真的成了朋友,否則他不會對我講這些。他從來不會對我解釋任何事,陳雪君的事情還是被我強迫的。他每天都在做我 看不懂的題,忙我不清楚的事,煩惱著我無法分享的困惑。隻有他幫我,在他有餘力的時候。

可現在他願意和我講了。在為他的兩難境地感到遺憾的同時,我開始暗暗為這種信任和親近感而由衷的開心。

我忽然大膽地轉頭對他說,「可你還是不希望放棄吧?」

「啊?」他疑惑極了。

「如果我是你,對競賽沒什麼太大興趣,又知道自己如果規規矩矩地讀書,高考肯定不會有大問題,那麼我早就放棄了。我覺得,人內心裏隻要有一丁點兒想放棄的念頭 ,就一定會放棄。但是你沒有。」

餘淮不作聲,安靜地聽我說 ,不知在想什麼。

「所以才會這麼努力地複習,希望給自己信心和理由堅持下去。你一定很喜歡物理競賽吧?」

「我喜歡物理。」餘淮糾正。

「所以就加油吧!我相信你。」

他笑了,對我這句鼓勵的話報以禮貌的感謝。

「不是的,」我搖頭,「我不是在隨便說漂亮的話,我是真的相信你。」

餘淮收起來笑容。

「可能你覺得我來問你為什麼不好好參加排練是多管閑事。其實我不是……我不是覺得你自私,我是……我是無法接受吧。」

「無法接受什麼?」他更加好奇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能說出這麼一大段好像還蠻流暢的話,看他聽得這麼認真,我心裏忽然打起了鼓。

「我無法接受你不是無所不能的。」

我盯著自己的腳尖,覺得心裏的一塊大石頭隨著這句話終於轟隆隆滾下了樓梯。

曾經我心裏,餘淮應該是那樣的男生:

嘻嘻哈哈的,有很多好哥們兒,有很犀利的 見解,渾不捨的誰都不在乎,但是熱心腸,可以一邊考全班第一名一邊上課接話氣老師下課打球攬哥們兒,活躍在所以活動的中央,像是什麼都難不倒他。

即使林楊是超級賽亞人,即使楚天闊是年級第一名,即使盛淮南帥得我都想要張口隨便表個白了……在我心裏,餘淮就是比他們都厲害。

沒道理的厲害,反正就是厲害。

對他有多大的期望,一度依賴到覺得隻要他坐在身邊,我就有了私人家教,可以被裹帶著一起上個好大學的地步。

所以才會因為他為了準備競賽逃了合唱排練而感到格外難過。

其實是我自己的錯。

我對餘淮講出了自己那些不切實際的期望和沒有道理的責怪,不顧他在一邊臉已經紅成了番茄。

「沒錯啊,」餘淮梗著脖子,卻不敢看我,「你說的都對啊,小爺就是很牛啊。」

我不由得笑出了聲,餘淮繃了一會兒也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唉,你不會以後都瞧不起我吧?」他笑了一會兒,忽然擰著眉頭盯著我。

「啊?」

「耿耿你記住,餘淮同學即使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牛,也依然很牛,比你厲害很多的。你應該繼續崇拜他。」

看著他像煞有介事的樣子,我的心底滿溢出不可思議的快樂。

「當然。」我認真點頭。

我隻崇拜你。

餘淮在行政區樓梯間學習的效率很高,我也不想打擾他,於是自己回班去上最後一節課的自習,順便講他託付給我的盛淮南的另一本筆記轉交給林楊。

回來的路上,突然局的振華的教學樓看起來不一樣了,每一塊地磚,每一個轉角都變得很親近,好像我對它更瞭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