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儀也跟著笑,“那感情好,等你那天死了,我解剖你的時候給你打八折。”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擠兌,誰也不饒了誰。
上學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壓抑的六月如期而至。
宋儀一邊忙著學習,一邊寫著高考動員大會的演講稿,這次是市教育局舉辦的,他被挑中了代表六中,本地的電視新聞台也來的,要是能拿第一名,高考有可能能拿到加分政策。
每天下了晚自習課,他還得留一個小時背演講稿,校長和教導主任現場指導,確保演講萬無一失。
高考前一周學校放了假,學校裏隻有高一高二的學校,整個高三隻有宋儀和鉚釘一樣雷打不動的堅守在崗位上。
這一天,他從校長辦公室出來,二班的教室空蕩盪,課桌麵幹幹淨淨。
外麵天快黑了,第二天要去市區演講,宋儀塞上耳機聽演講稿,一邊心裏默念,一隻手拉開了儲物櫃。
“咣當”一聲響。
一個金屬的飯盒掉到地上,迴響聲在教室裏遊盪。
宋儀嚇了一跳,皺著眉撿起來,離校的前幾天,很多人對他告白了,送什麼的都有,沒想到還有人在他的儲物櫃裏藏了東西。
宋儀掂了掂飯盒,挺沉的,似乎是那個學妹做的愛心便當。
挺可惜,放了幾天應該餿了,真是浪費這份心意了。
宋儀拿著飯盒放到桌上,念著演講稿,一手隨意的掀開了飯盒的蓋子。
瞬間惡臭撲街,六月的夏天,宋儀聞著這味險些吐了,他反射性往後退了一步,驚愕的看著盒子裏。
躺了一具不知道是什麼幼類動物的屍體,已經腐爛的看不出樣子,黑乎乎的一片,看一眼都覺得噁心。
飯盒的背蓋上粘了一張白色的紙,現在已經被染成了黃色,上麵打印了一行字。
“敢和我作對,宋儀,服了嗎”
宋儀大步跑到樓層的廁所裏,趴在馬桶上吐的昏天暗地,大年夜吃的餃子都快吐出來了,那種腐爛發臭的味道卻依舊如影隨形。
他休息好一會,站起來洗了把臉,漱漱口,看著鏡子裏麵色蒼白的臉,咬緊了牙關。
頭一回遇見這麼惡劣的事,他想不出來到底得罪了誰,學校裏和他最不對付的是顧行川,但顧行川……
宋儀覺得顧行川壓根做不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
宋儀了解顧行川,就和了解自己一樣,顧行川脾氣差,不講理,和個大爺一樣,但歸根結底還是個高中生,本性不壞,拋開沈黎這條關係線,宋儀挺認同顧行川的品格。
這就是為什麼他還願意搭理顧行川的原因。
宋儀撲了撲水,深呼吸幾口氣,一時之間想不到什麼好辦法。
隻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管是誰幹的,都不能影響他明天的演講,他得盡快忘記這件事,振作起來。
他必須要努力,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
這天下午考歷史,這玩意是顧行川最頭疼的。
他打小在國外長大,沒受過傳統文化的熏陶,小時候別人背的古詩三百首、聽的成語故事,他學的什麼滑鐵盧戰役,征服者威廉大帝,雖說也是歷史,但壓根不是一回事。
為此顧家老爺子專門找了個老學究來給他補歷史,每週一節課,老爺子說了,免得他更他老爹一樣忘了本。
顧行川從教室出來,天上日頭正大,學校外麵樓下烏壓壓一圈人,全是來接孩子的家長。
顧紹元不在其中,他忙著談生意,現在還不知道在那個國家。
顧行川無所謂,來了還要念叨他,不來拉倒。
家裏的司機來了,顧行川拉開車門上了車,司機打開車內冰箱遞了一罐可樂,“少爺,今天有點堵車,我們得等一會才能回家。”
周圍到處都是人,顧行川點了點下巴,捏著冰涼的可樂罐,側頭看著窗外。
車開的很慢,不長的一條路,和蝸牛一樣蠕動。
路過紅綠燈路口,幾個學生模樣的人騎著摩托車,顧行川看著挺眼熟,是六中的,但叫不上來名字。
他隱約聽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名字,往下搖了搖車窗,這下聽的清楚了。
他們說的是“宋儀。”
在前麵騎摩託的那個叫趙江偉,他知道,老爸是本地房地產的,家裏有點小錢,是個混子,顧行川壓根看不上這號人。
趙江偉摩託後麵坐了一個姑娘,打扮的像夜總會小姐,正在埋怨趙江偉,“誰讓你把東西放宋儀櫃子的!”
“他看不上你,我得收拾他。”趙江偉低聲安慰著。
程媚氣呼呼的別過臉,“我要跟他談朋友,不要你嚇他!他今天還考試呢!”
趙江偉捏捏程媚的臉,“我今天就去找他,他敢得罪你,還想高考”
程媚嚇了一跳,目瞪口呆,“哥,你想幹什麼”
程媚麵露猶豫,“要不算了吧,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你就別參合了,我幫你搞定他。”趙江偉轉過身,自信滿滿。
這時候紅燈亮了,車輛魚貫而過,汽車轟鳴的聲音蓋過了周圍的一切聲響。
顧行川神情陰沉,盯著趙江偉一行人的背影看了幾秒,慢慢的說:“安叔,跟著他們,給我四叔打個電話,說我這邊有點事需要他來處理一下。”
他家家大業大,情況復雜,四叔頂了他家老爺子的班,當警察去了,這幾十年,現在混的還不錯,現在在廳裏當官,人很死板,瞧不上他爸在國外爭刀幣,給燈塔國貢獻gdp,管他爸叫賣國賊,過年都不在一桌吃飯。
但四叔對他這個侄子不錯,很親近,和他說過,遇上什麼事得知會一聲。
司機一聽剛才這情況,心裏門清,二話不說跟上前麵的人。
趙江偉一行人浩浩蕩盪,堵在了一條老舊的巷子口,帝都這樣的老巷子太多了,窄窄的一條路,汽車開不進去,隻有摩托和自行車能進去。
這地方顧行川知道,宋儀家裏似乎就在這。
司機開的一輛白色的卡爾森,停在巷子口太顯眼,顧行川擔心趙江偉一夥人跑了,和司機交代了幾句,下車跟了上去。
巷子裏四通八達,和迷宮似乎的,顧行川走了一圈,趙江偉那夥人不知道藏什麼地方,尾巴都看不見,他索性靠著巷子口的電線桿,一邊抽煙一邊等宋儀回來。
附近的中學放學了,穿著寬大臃腫校服的學生熙熙攘攘,吵吵鬧鬧,在暑氣的天氣裏格外的煩人。
顧行川身高腿長,又長得好看,往這一靠,特紮眼,像那個明星跑來拍復古雜誌了一樣,周圍路過的學生隻敢拿眼睛瞟他,一邊低聲嘰嘰喳喳的討論。
顧行川等了半天,也沒見著宋儀,他正想著要不要去宋儀的考場找找他,一抬頭,看見一個清秀的女孩推著一輛單車。
這女孩他在學校門口見過,宋儀的妹妹,叫什麼名字他想不起來,長得和宋儀一點也不像。
“餵!你哥呢”
宋潔嚇了一跳,有點害怕,又有點不好意思,看都不看顧行川,“我哥和同學出去玩了。”
“那個同學”
“我……也不知道。”
顧行川皺皺眉,宋儀就那麼幾個朋友,唯一能一起吃飯的也就是沈黎,一想到這個,他輕哼一聲,“我知道了。”
“我能走了嗎”宋潔怯怯的問道。
得到了顧行川的允許,她騎上單車撒丫子一樣溜了。
顧行川懶散的抱著手臂,按例來說,宋儀不管怎麼著都不關他屁事,考不了大學才更好,免得妨礙他和沈黎的二人世界,可他又隱隱覺得不爽。
反正就是不能讓趙江偉這幫人把宋儀欺負了。
他從口袋掏出手機,開始給宋儀打電話,響了半天關機,估計和沈黎正熱鬧著,顧行川可管不了這個,掛了再打,非得打到宋儀接電話接通為止。
顧行川打了十幾通,打的手機都開始發燙了,周圍放學的學生都走光了,路上隻剩下出來買菜的大爺大媽。
太陽漸漸西沉,金色的夕陽和潑金一樣灑向水泥地麵,一切看懶洋洋的平靜。
趙江偉那夥人從箱子裏出來了,摩託不知停什麼地方,幾個人甚麼都沒帶,書包也沒背,顧行川掃了一下,一二三四五,加上程媚,一共六個人。
趙江偉穿的牛仔褲,腰裏別著一把彈簧刀,擱現在看特土,但十年前,香港黑幫片裏的古惑仔都這樣,趙江偉這樣是最酷的,不少頭腦發昏的小姑娘就崇拜這樣的。
幾個人勾肩搭背,和社會上上的盲流子沒什麼兩樣,一邊說笑一邊往前走。
顧行川猶豫了幾秒,知道不該和這幫人扯上關係,可這幫人要真逮住宋儀,像宋儀那麼文縐縐的,估計能嚇的腿軟,跑都跑不了。
他下顎繃緊,收起手機,“趙江偉,你們要去哪”
趙江偉早就看見他了,顧行川六中沒人不認識,他停住了腳步,和幾個兄弟打個眼色,朝著顧行川慢慢走過去,笑嘻嘻的說:“吆!我以為誰呢,原來是我們顧少爺。”
他說著擠眉弄眼的看著自己幾個哥們,陰陽怪氣的說:“你們知道他爸是誰嗎你們可惹不起!”
沒說完幾個朋友就哈哈大笑,也不知道笑點在什麼地方,就像是爛俗的港台電影看多似的。
顧行川掃了他一眼,盯著趙江偉的眼睛,一字一頓道:“趙江偉,你別給宋儀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