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來越黑,雨聲淅淅瀝瀝的下著,落在路麵上,發出寒徹透骨的叮嚀聲,一陣陣刻骨銘心的寒風不斷地拂過耳邊。街道兩邊掛著的彩燈變幻莫測,與兩旁的廣告燈箱交相輝映,周圍店鋪的玻璃窗上畫滿了聖誕塗鴉,來來往往的車輛亮著燈,照在我身上卻沒有一點溫度。
我身著單衣,腳上的白網鞋早已張開了娃娃口,吸著路麵上的冰水,寒氣不斷的從腳底躥入,鑽進我的身體裏。無處可去,又冷又餓,隻能拚命的在路上走著,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了這條繁華的地段。
人來人往,人們都穿著厚重的衣服,臉上掛著喜悅的笑容,與我擦肩而過。
“哈哈……”
一群和我年齡差不多的學生嘻笑打罵著從對麵衝跑了過來,我來躲閃不及,被一下子撞出了人行道。正行駛著的一輛車迎麵開來,在挨著我身體的同時急刹住。
“哦,見鬼!”司機伸出頭來大聲罵道,“找死嗎?滾開!”
我抖抖瑟瑟的移開凍得僵硬的雙腿,吉普車與我擦身而過。
“芬妮!”
肩上忽然傳來一陣暖意,一個男人急切的聲音傳來。
我轉過頭去,一張幹淨、驚喜的臉映入了眼簾,而隻一瞬,那張臉上的驚喜退去了,換成了失望與冷漠,肩上的溫暖慢慢的消失了。男人將手收回插進褲袋裏,禮貌的道:“對不起,認錯人了。”
很快,這個男人便從我的視線裏消失了。
在那一刻,求生的本能占據了我的腦海,我不想就這樣凍死在街上。是的,這個男人很幹淨,就像是直接從電視裏走出來的人,光潔白皙的臉龐,棱角分明的輪廓,還有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香水,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
在這樣的人麵前,卑微的我本能的隻想鑽進腳下的下水道中隱藏起來,在這樣的人麵前,我不敢開口說一個字,隻看過一眼後,就不也再抬頭。可是,我昨天被餐管的老板辭退,今天早上又被學校管宿舍的老師趕了出來,我已經找了很多家的店鋪,可是他們鄙夷的要不說我的年齡太小、要不說不需要人。
在這寒冷的聖誕節,我身無分文,我已經一天沒有吃到一口飯,一口熱水,諾大的城市,我無處可去。在農村的老家,生病的爸爸需要錢,讀書的妹妹需要錢!
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我要掙錢!爸爸獨自一人,拖著病殘的身軀,用拾荒的錢把我養了十年。我不能就這樣凍死在這個街頭,我要給爸爸治病,掙錢給妹妹讀書,我想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我不顧一切的往前衝,攔上了正在開車門的男人,拉著他的一隻臂膀,祈求的望著他,哽咽著:“很冷,我很很冷……。”
我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同情和憐憫,冷漠的臉似是遇到了春日陽光,融化下來,露出絲絲溫柔來。那隻溫暖的大手再次觸上了我的肩,輕拍幾下,拉開車的後門,輕輕的道:“好,我們回家吧。”
各位好,我叫梅朵,顯然我是個幸運的家夥,畢竟,不是每個流浪街頭的少女都能遇到一個錯認了自己,而又願意把她帶回家的人。而且,我的幸運不僅僅是在這十五歲生日的今天,還有九年前,也是這樣寒冷的冬天,我的啞巴娘在她破爛屋子後麵的梅花樹下,拾到了發著高燒昏迷不醒的我。
在那三天後,因為怕愧對了啞巴娘已花光了的所有積蓄,我終於蘇醒了過來。而對於以前的種種記憶已成為了空白。我的啞巴娘卻是興奮得手舞足蹈,五歲的妹妹在旁邊翻譯說,啞巴娘很高興,她又擁有一個女兒。
啞巴娘特別喜歡屋後的那株老梅花,因為撿到我時,梅花正朵朵開放,她便給我取了個名字叫梅朵。
有啞巴娘的日子是幸福的,她總是過幹活也笑眯眯的看著我們姐妹倆拍著手掌玩,嘴裏念著兒歌
你拍一丶我拍一丶一個小孩穿花衣;
你拍二丶我拍二丶二個小孩梳小辮兒;
你拍三丶我拍三丶三個小孩吃餅幹;
……
啞巴娘很能幹,她總是能在村裏找到力氣活幹,掙上一塊、二塊錢來我們吃零食;啞巴娘的手很巧,從土裏摘來的新鮮疏菜在她粗糙的大手下很快便變成了美食,我和妹妹總是將碗裏的菜一搶而空,偶爾我們也會挑了一筷給她,她總是嗚嗚的將碗拿開不肯接,卻在我和妹妹下了桌子後將飯倒在剩湯裏吃。
最高興的莫過於在城裏拾荒的老爹回來的時候,他以兜裏掏出一疊皺巴巴的一角丶二角、五角丶一元、二元、五元,哦,還有些十元呢。每次看著啞巴娘笑眯眯的數著錢,姐妹倆的心樂開了花,啞巴娘抽出一張十元的給老爹買煙、做路費,剩下的便是一頓肉、我們姐妹倆的學費、文具、書,偶而還會有新衣、新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