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則愣愣地看著他,眨了下眼,忽然便覺得有什麽冰涼的東西自眼角滑了出去。
好半晌,他才意識到,那是方才就在眼中搖搖欲墜的淚。
我哭了?
陸清則茫然地想,他不曾為誰而哭,那些激烈的情緒仿佛天生與他隔著一層水膜,他沉在水底,冷眼看著岸上的人落淚,淚水滴入那條長河之中,倏然便被帶走,了然無痕。
他會為旁人悲傷歎惋,但不為誰哭。
陸清則怔怔地摸了摸濕潤的眼角,從此前就跳得極為厲害的心髒陡然間又激烈了一些,艱難地道:“或許在你心裏,我似乎沒有私欲,但我其實有許多私心……”
他紅潤的唇瓣張合了幾下,聲音竟有些發顫:“果果,我……”
“不要這麽叫我。”寧倦的手上移,握住他的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頰,“懷雪,叫我霽微。”
上一次寧倦想讓陸清則叫他的字,陸清則沒有回應。
寧倦不再叫他老師,執拗地叫他的字,是為了不斷地提醒他,他們之間已不再是單純的師生,陸清則從回來以後,也隻稱呼寧倦陛下,永遠帶著一絲距離。
陸清則感覺自己的理智像是被那兩杯酒燒灼得蕩然無存了,嘴唇微微動了動。
寧倦握緊了他的手,急不可耐地低下頭,仿佛沙漠中迷途的旅人,渴求著一絲水源,重複道:“懷雪,叫我的字。”
陸清則與那雙灼熱漆黑的眼眸對視了良久,閉了閉眼,輕聲道:“快到城門口的時候,我在想你,霽微。”
他那時候才發現,他不願意看到寧倦身邊有另一個人。
尾音落下的時候,寧倦欣喜若狂的吻也隨之落下,他用力地親吻陸清則眼角的淚痣,呼吸急促:“有私欲的才是凡人,懷雪,對我的私心再重一點吧。”
最好因他而學會嫉妒吃醋,不甘佔有。
寧倦按著他的手,十指相扣,密不可分,唇瓣反覆親吻著他另一隻手的指尖,像是命令,也像是請求:“懷雪,嚐試著接受我。”
陸清則眼底還殘存著幾絲冰涼的淚意,渾身的血液卻是滾沸的,朦朦朧朧地想:
他教陳小刀,俯仰無愧於天地便好。
至少此刻,他與寧倦應當不愧於天地罷。
他與寧倦對視了良久,緊緊繃著的神經終於鬆緩下去,點了一下頭,道:“好。”
得到的回應不再模糊不清,寧倦的臉上終於綻出了一縷笑容。
身上的喜服被剝開的時候,陸清則隻是微微瑟縮了一下,便沒有再拒絕。
他的臉龐因為激烈的情緒與酒意,熏陶著一股醉人的紅,眼睫濕潤,淺色的眼眸被淚水洗得清潤而明亮,眼尾的淚痣一片洇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