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淩光欲言又止了會兒,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北方現在這麽冷,你隨我回臨安嗎?冬日裏不好行走,要不你和我一起待到開春了再走。”

陸清則搖頭道:“有一就有二,陛下的疑心一旦起了,一時間就不會徹底消除,大概還會派人注意你的動向,我隨著你回臨安容易被發現,自個兒四處走走就好,下次靠岸時,放我下去吧。”

段淩光算了算日子,又挽留道:“明日便是除夕,你一個人孤零零地過年多可憐?在船上跟著大夥兒過完年再走吧,放心,船上知曉你存在的,都是我的人,他們也不知道你是誰,不會出去亂說的。”

陸清則含笑點點頭。

隔日除夕,段淩光的船仍在江上行著,沒有靠岸。

本來江上的風就冷,冬日更是刮骨,段淩光自掏腰包,給船上所有人發了個紅包,船上的廚娘包了餃子,大夥兒來不及趕回家,在一起守歲過年。

陸清則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側,看大家笑鬧,大聲討論家中的事,嘴角噙著絲笑意。

眾人都知道他是段淩光的朋友,見他臉色蒼白帶有病色,卻不損容色,眼尾一點淚痣點出三分昳麗,好看得渾似神仙,忍不住過來攀談:“在船上待了好久了,還不知道這位公子的名字?”

陸清則眨了下眼,道出在路引上隨手寫的假名:“路淩。”

眾人又是一通問,諸如多大啦,做什麽的,家產如何。

問得陸清則一陣頭大。

“你們磨嘰什麽呢?”一個大嬸看不過去了,湊過頭來,慈祥地看著陸清則,“我就直接點問了,路公子,你可有婚配啊?”

圖窮匕見了,陸清則心想著,淡定道:“有個十八歲的兒子。”

什麽?兒子都那麽大了?看不出來哇!

眾人驚疑不定地瞅瞅陸清則,滿臉可惜,作鳥獸散。

打發完上哪兒都有的催婚群體,陸清則扶著船舷走到甲板上,回頭凝望京城的方向。

這還是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和寧倦分別的新年。

說實話,他有些想寧倦。

這會兒宮裏應當正熱鬧著吧?

人死之後,活著的人總要向前看的,寧倦已經拿到了他想要的一切,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遭受再大的打擊,也能很快煥發活力。

寧倦該習慣他不在的日子了。

他也該習慣沒有寧倦的日子。

段淩光到處找了找人,出來了才發現陸清則孤零零地站在船舷邊,清瘦的背影籠罩在一片清寂之中,嘶了一聲,生怕他掉下去了:“外麵黑蒙蒙的,有什麽好看的?你也不怕吹生病,快進來吃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