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伸手想抓住寧倦,卻因剛醒來還看不清東西,虛晃了一下,下一刻就被一雙暖烘烘的手握住了。

寧倦不再搭理外麵的人,湊過來緊切地問:“老師好些了嗎?”

陸清則浮著冷汗睜開眼,才發現他似乎已經被帶下了山,現在在馬車之中,他被寧倦摟在懷裏,姿勢親昵得越界。

“秦遠安是來救我的,”陸清則盡量不去想那些,先救人要緊,“此事也與衛家父子無關,陛下,不要牽連濫殺。”

寧倦沒想到他醒來便是說這個,靜了靜,伸手試了試他的額溫,避而不答:“徐恕給你喂了粒藥,似乎挺有效果,往後叫他常備著些。”

陸清則抓著他衣袖的手用了用力,瘦弱的手腕上青筋明顯,呼吸促亂:“陛下!”

寧倦沉默了幾瞬,沒什麽表情:“我在百歲山帶人擒拿了衛鶴榮殘黨後,心裏忽然很不安。”

果然,沒多久,便有人來報,說陸大人被人劫走了。

明明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卻險些被人帶走。

那種漂浮不定的恐懼症便又漫了上來,叫他焦躁暴怒,亟待殺幾個人泄恨。

陸清則看著寧倦,後知後覺地發現,現在和寧倦講道理似乎已經沒用了。

他隻能放緩了語氣:“果果,你還聽老師的嗎?”

“君無戲言,旨意已經放出去了。”寧倦抿抿唇,知道陸清則想說什麽,賭氣似的道,“除了方才那個要求,其他的我都聽。”

陸清則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道:“那我若是想辭官回鄉呢?”

寧倦的臉色霎時變了。

陸清則伸指按住他的嘴唇,示意他別說話,繼續道:“果果,不要被怒氣控製了思維,秦暉從最初便追隨著你,現在隻是因秦遠安犯錯,你便要他一家死罪,其他人未免不會感到心寒,何況秦遠安的確迷途知返。你是皇帝,隨口一句話便能定人生死,所以你要比旁人更加慎言。”

寧倦的臉色變了幾番,最終還是緩緩地點了下頭。

見他能聽進去了,陸清則放開手,疲倦地閉了閉汗濕的眼睫,生著病還折騰了這麽一遭,隻感覺又折壽了好幾年。

寧倦卻還是有點遲疑,惴惴不安地問:“老師方才的話……是認真的嗎?”

他甚至沒敢觸碰辭官回鄉這幾個字眼。

陸清則居然想辭官!

僅僅是因為他一時氣惱,想要治秦遠安死罪,老師就不要他了嗎?

陸清則腦中交織著樊煒臨死前那通怒罵聲,以及衛鶴榮和段淩光的警告,扯了扯嘴角:“沒有,別多想,就是隨口一說。”

他撒謊了。

前些日子,陸清則一直在猶豫徘徊,告訴自己,寧倦年紀還小,隻是一時走偏了,適當的疏遠和教導,未必不能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