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則慢慢撐開眼皮,看到張熟悉的麵孔。

少年麵容俊美,些微的晨光從窗外模糊地打進來,在他臉上形成一圈朦朧的白色光暈,眼睫安靜地低垂著,比平時看起來要更乖順。

因為特殊的身份,平時刻意壓著的幾分少年氣,在睡覺時沒什麽防備地展露了出來。

陸清則的意識還沒徹底蘇醒,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年,高熱之後的腦子像生了鏽,清醒得比以往還要緩慢,以至於忘了第一時間推開握在自己腰上那隻手。

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身體不由得動了一下,寧倦的眼睫便顫了顫,下意識地收緊按在他腰上的力道,睜開眼來,漆黑的眼眸好似浸在寒泉中的黑曜石,即使剛從睡夢裏醒來,也沒有分毫困頓的睡意。

甚至還微微笑了一下,嗓音含著幾分剛醒來的啞意:“老師醒了,感覺怎麽樣?”

這一聲“老師”終於把陸清則遊離的意識拉了回來。

意識倏然歸位,陸清則毫無異色地往後退了退:“好許多了……先放開我。”

寧倦卻沒聽話地立刻放開,銳利的眸光緊鎖在他臉上,分毫不落地細掃過陸清則臉上、眼底任何一絲細微的神色變化。

落在臉上的目光炙亮,存在感極為強烈。

陸清則的神色自然地抬眸和他對視,沒有一點異常:“怎麽?”

寧倦頓了頓,鬆開了手,探了探陸清則的額溫,感覺比昨晚是要好了許多,才略鬆了口氣。

陸清則又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退:“昨晚半夜從宮裏跑出來的?”

寧倦低低地“嗯”了聲。

“入了秋小毛病不斷,不是早習慣了。”陸清則幾乎挪到床邊了才停下,掃了眼外邊的天色,皺眉,“快到上朝的時候了,怎麽還在這兒,還不趕緊回宮。”

開口就是趕人。

寧倦閉了閉眼,重新睜開,直勾勾地盯著陸清則:“老師昨晚病得厲害,陳小刀給你喂不進藥,我才過來的。”

陸清則板著臉:“喂不進灌總灌得進,下回不許這樣胡鬧了,快回去,趁現在還有時間,史大將軍才打算站在你這頭,別讓衛黨拿捏住小錯處,給你發散大。”

他的神色依舊很自然,聽到那番話也沒有變化。

昨晚陸清則燒得迷迷糊糊的,若是記不住,也很正常。

寧倦眸色暗沉,心裏又酸又苦,一時不知道該失落,還是該慶幸。

昨晚給陸清則喂完藥,他心裏既緊張惶然,又含著絲微渺的期待,設想著陸清則醒來後若是記得此事,會是什麽反應,他又該怎麽做,是繼續哄騙不認,還是幹脆和盤托出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