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鶴榮心底的疑慮消去大半,不動聲色地放下密信:“看來是我錯怪了陸太傅,衛某憂心陛下,一時著急失言,請勿怪罪。”

“怎敢怪罪首輔,”陸清則隱藏在麵具陰影下的眼底劃過絲嘲諷,“今日便到這裏吧。”

陸清則拂袖而去,在座諸人也將密信傳閱了一番,神色各異。

一個全家都因為皇室而死、無比仇恨皇室的神醫下的毒,當真有解?

小皇帝還醒得來麽?

出了文淵閣,陸清則便鑽進了候在外麵的轎輦裏,嘴角勾了勾。

他方才的演技,怎麽說也得打個十分吧。

為了把戲做全,離開文淵閣後,陸清則便去了趟北鎮撫司。

鄭垚早上接到宮裏傳來的消息後,就著人配合陸清則表演了,正在鎮撫司裏來來回回走著,聽到通報陸清則來了,趕忙親自上前相迎:“陸大人,怎麽樣了?”

陸清則下了轎子,朝他微微頷首:“魚上鉤了。”

鄭垚一直提著的那口氣吐了出來:“那便好,這衛老狗平日裏看著招搖,實則謹慎得令人發指,想讓他消除懷疑,當真是不容易。”

“徐大夫呢?”陸清則左右看了看。

鄭垚頓時遲疑了一下:“在獄中綁著……你不會想去見見吧?”

陸清則點頭。

鄭垚更遲疑了:“不好吧,牢裏腥煞氣重,萬一衝撞到你……”

陛下要把他的皮剝了的!

他這番話,對於他而言已經是相當含蓄了。

煞氣衝撞不衝撞的另說,當年閹黨禍亂超綱時,陸清則就是從詔獄裏九死一生爬出來的啊。

看他清瘦單薄,病骨沉屙的,再進一次這種地方,不怕引起噩夢般的回憶麽?

陸清則神色沒什麽變化:“進去吧。”

鄭垚也隻好領著他往詔獄去。

從外麵走進牢裏的瞬間,好似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酷暑的炎熱消失殆盡,冷森森的氣息撲麵而來,陰寒滲骨。

陸清則恍惚了一下,意識裏忽然鑽出幾個破碎的片段。

當年他初到這個世界,意識第一次清醒,其實不是在陸府,而是在詔獄裏。

血腥氣混著冷冰冰濕黏的水氣,透進骨子裏的濕冷與痛。

他睜眼時,原身已經死去多時了。

那具身體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也沒能熬太久,或許一天,或許兩天,陰暗的牢裏不知歲月,若不是衛鶴榮的人及時清君側,恐怕他穿過來不久,就被生生熬死了。

被解救出時,他的意識已經模糊成片了,再醒來就是在陸府裏,睜眼見到的是陳小刀淚汪汪紅通通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