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了兩天路,陸清則渾身骨頭都在疼,見了風容易咳嗽,也沒為難自己,探了探頭:“長順,沒摔壞吧?”

寧倦把他的腦袋按回去,免得他又吹了風咳嗽。

身子那麽單薄,每次咳得撕心裂肺的,都像是要把肺咳出來,叫人揪心。

陳小刀笑嘻嘻地跑過來,把鬧得個臉紅的長順扶起來,調侃:“順子啊,我們都知道你對陛下忠心耿耿,但也不必隨時行如此大禮啊。”

聽著這話,長順也沒那麽尷尬了,偷摸瞟寧倦。

寧倦整整衣袖,不必人搬凳子來,利落地下車,清清淡淡的眸光落下來:“去換身衣服。”

話罷,帶著幾個侍衛,又看了眼跟過來的徐恕,並未發一言。

風有些涼,陸清則也不想咳得渾身散架,在馬車裏好好待著。

靜嬪當年是病死在冷宮中的,梁家人在老家為她立了個衣冠塚。

走進梁家的祖墳地,寧倦的腳步沒有停留,目光滑過一塊塊石碑,最後落到了靜嬪的碑上。

靜嬪閨名梁圓。

寧倦停下步子,凝視著那個名字,潮熱的濕氣彌漫著周遭,隱約勾起了些回憶。

他記事很早,時至今日,依舊記得那個燥熱的夏日。

那是建安十八年七月的一個早晨,京城暑氣旺盛。

他從母親冰冷的懷裏醒來。

皇後身邊的侍從三五不時地就會來折磨羞辱一番靜嬪,那天也氣勢洶洶地來到冷宮,推推搡搡時發現她已經沒氣了,才慌了下,提溜跑去稟報了皇後。

沒多久,鳳儀萬千的皇後就降臨了冷宮。

那時候寧倦還太小太矮,仰著頭隻覺得光芒刺眼,看不清這個倨傲的女人的麵容。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緊緊抓著母親冷冰冰的手。

和冷宮裏腐朽發潮的氣息不一樣,皇後身上充斥著一股刺鼻的濃香,手指塗著血一般的朱蔻,掐著他母親的下頜看了眼,冷冷笑了:“賤人,害死本宮的孩子,死得倒輕巧。”

邊上的小太監點頭哈腰:“靜嬪是病死的,娘娘可得小心,別沾染了晦氣。”

皇後麵露嫌惡,立刻收回手擦了擦手指。

另一個宮女問:“娘娘,靜嬪的屍首該如何處置?”

“還要如何處置,”皇後低頭瞥了眼一動不動守在母親屍身邊的小寧倦,當著他的麵,嗓音裏淬著惡意,“萬一染了什麽病傳到宮裏怎麽辦,燒了。”

在那幾個宮人準備把靜嬪抬出去的時候,寧倦忽然動了,他衝上去,想要搶回母親的屍體,拚命撕咬怒踹——但一個五歲孩童的力氣又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