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則攏著袖看向鄭垚身後的人,意外發現是熟麵孔。

是上回去賊窩營救寧倦時,那個又會小語種又會開鎖、相當多才多藝的錦衣衛小靳。

小靳砰地單膝跪地行禮,低下腦袋,口齒清晰:“啟稟陛下,城外的病患所雖建了不少,但因患者眾多,且染疫者每日增加,一間病患所內,至少有十餘名病患,病患躺在窄硬的小床板上,周遭除了低泣,隻餘痛吟。”

寧倦眼神一沉。

他此前去病患所視察時,條件可不是這樣的。

下麵那群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竟當真敢在他眼下玩這種把戲!

莫不是覺得他來江右後,隻關不殺,心慈手軟麽?

寧倦的麵色莫測,淡淡道:“繼續。”

想到在病患所看到的一切,小靳無聲歎了口氣:“暑氣溽熱,東西爛得快,人也是。有的病患下肢已經開始潰爛而不自知,引來了蒼蠅蚊蟲,又因著發病後,許多病人會上吐下瀉,病患所地上積垢一片,隔著布巾,都會聞到濃濃的惡臭。”

鄭垚聽得已經有些反胃了,瞪著眼看過去:“沒人清理打掃嗎?”

小靳猶豫了一下,看向寧倦,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陸清則捏了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想說什麽便說吧。”

小靳還是不敢說。

寧倦負著手,居高臨下望著他,眸子如一塊冷凝的冰:“說,朕不會怪罪。”

“屬下聽到管理病患所的官員閑談,原話是……”小靳咽了口唾沫,“‘這小皇帝在京城被衛首輔壓著,就來江右逞威風,髒活累活都丟給我們幹,自己逍遙快活賺好名聲’,另一個說‘這群染了病的賤民,早點死幹淨的好,省得本官成天提心吊膽的’。”

周遭的氣氛死寂了一瞬。

寧倦冷冷勾了勾唇角。

鄭垚眼皮狂跳個不停,瞪了眼死心眼的小靳。

讓你原模原樣說,你還真就原模原樣說啊?!

總有人跳著想找死,陸清則腦仁發疼,瞅了瞅沒表情的寧倦,感覺他應該快氣瘋了,輕輕吐出口氣:“看來有人不服你啊,陛下。”

寧倦對著他還能露出笑來:“老師才醒不久,聽這些事傷神,朕去書房與鄭大人詳談,你先回去歇息吧。”

語氣柔和,但不容置疑。

陸清則愣了一下。

怎麽還要特地把他支走再談?

但寧倦做的決定,他一般不會反對,也不會利用老師的身份,強硬地要求寧倦做什麽,隻是心下失落了一瞬,便點點頭,沒有非要插手不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