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的陸清則染了疫,最終沒有醒來。

所有人都在勸他燒掉陸清則的屍體,以免瘟疫傳播。

他看著陸清則蒼白地躺在床上,眉宇間那點風中之燭般的生氣徹底消弭,指尖變得冰冷,心口也隨之冷了下去。

那其實是他這幾日反反覆複的噩夢。

隻要他稍微打個盹,就會在短暫的睡眠裏夢到這一切。

他不敢睡。

這次的夢裏,不知道是誰點了一把火。

衝天的火光烈烈而起,燒紅了寧倦的眼,他不顧一切地衝進火場,入眼卻是把燒得焦黑的屍骨。

……

寧倦再次被噩夢驚醒。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渾身並著呼吸都在顫抖,眼神近乎僵滯,滯澀機械地扭過頭,眼神茫茫狂亂,直到看清身邊躺著的人,看他胸膛輕微的起伏著,從夢中帶出的痛徹心扉感才消減下去。

他忍不住靠過去,耳朵貼著陸清則的胸口,聽著裏麵並不強勁、但足夠穩定的心跳聲。

是活的,溫熱的。

不是夢裏那具枯骨。

不知道過了多久,寧倦的呼吸才稍微平複下來。

隻是噩夢而已。

幸好隻是噩夢。

寧倦閉了閉眼,竭力將意識從混亂的夢裏拔出,撐起身子,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陸清則,指尖落在他眼角的淚痣上摩挲了一下,低聲叫:“老師……懷雪。”

這個一伸手就能觸及的距離,好像他真的將陸清則掌握於手心裏了一般。

陸清則隻是眼睫抖了抖,便沒有其他的反應了。

這是陸清則對他的信任。

他所思所想的人,毫無所覺、渾然無知地躺在他身邊,美好的麵容恬然安靜,渾然不知身邊是頭覬覦自己的惡狼。

寧倦對這樣無知無覺的陸清則忽然充滿了憐惜,沉沉地望著他仍有些發白的唇瓣,心尖微微發熱。

想要像之前那樣,以指抹上去,將那張唇揉紅,揉燙。

想弄得陸清則叫不出聲,又逼得他叫出聲。

屋內靜得落針可聞,寧倦耳邊隻有自己隆隆的心跳聲與陸清則清淺的呼吸聲,喉結幹渴地抽動了一下,手指正要往下滑動。

外頭忽然傳來陣腳步聲,長順略有些尖細的嗓音響起:“陛下,有封密信,奴婢給您送……”

長順踏進門檻,聲音戛然而止。

寧倦並未驚慌,不緊不慢地收回動作,解開床簾放下,眸光淡淡的,掠去一眼:“小點聲。”

長順就跟隻被掐住了脖子的大鵝似的,訕訕地往後退了退:“奴婢什麽也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