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

上一世因心髒病,陸清則從小就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長大後也已成了本能,看似和藹近人,其實情緒是很淡漠的,骨子裏的溫和與冷靜雜糅,習慣了與旁人保持看不見的距離,無論發生什麽事,他都是最冷靜的那個。

所以他對情緒的感知能力,其實是比較弱的。

就像剛才,他隻是以為寧倦被嚇到了,直到寧倦哭了,他才恍惚意識到,寧倦好像不僅僅是被嚇了一跳。

陸清則安靜下來,回摟著寧倦,輕輕拍著他的背,等待他慢慢從情緒裏抽離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寧倦極度紊亂的呼吸漸漸平複下來,抬起頭,眼尾濕漉漉的,勾著濃墨般驚人的黑,俊美的臉水洗過似的,渾似隻可憐兮兮的落水小狗。

他又仔細地打量了一圈陸清則,小心地伸出手,從溫熱的臉頰摸到完好無損的喉嚨,又貼近他的心口,聽到裏麵一陣一陣的、雖不算強勁,卻足夠規律的心跳聲,才終於從魘住了般的恐懼狀態裏脫了出來。

隻是腦子裏依舊還在嗡嗡的發麻,心情就如身下的樓船,在水裏漂浮不定,遊移著不安。

陸清則被他摸得癢癢的,喉結滾了滾,忍著沒動,看他平靜下來了,才伸手給他擦了擦臉:“冷靜了?”

寧倦的嘴唇動了動,依舊攥著他的衣角沒吭聲。

未來幾日,如果陸清則不在他身邊,他恐怕是再也睡不著了。

陸清則順勢把他往裏麵推了推,鑽進了被子裏:“別想太多,我好好的,也不會離開,本來就是來看看你的情況的。”

說著,陸清則把手放到他胃部的位置:“還難受嗎?”

寧倦蒼白著臉搖搖頭。

經過那驚魂一嚇,什麽凡塵俗事都被拋到了腦後,剛剛他太陽穴突突直跳,隻感覺如果再吐,恐怕是該吐血了。

他現在滿心隻有陸清則。

平時睡一起,一定要劃個楚河漢界的陸清則這會兒也不嫌寧倦熱了,主動摟著這個已經比自己還高大的少年,一手替他捂著胃,一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嗓音柔和:“安心睡吧,最近幾日,我都陪你睡。”

清冷的梅香縈繞在身周,伴隨著淡淡的清苦藥味。

寧倦默不作聲地將陸清則又往懷裏按了按,深深地、長長地呼了口氣。

太好了,陸清則沒有事。

艙室內重新靜下來,陸清則容易感到疲憊,加之輕輕搖晃著的船艙天然帶有催眠力,沒有多久,便恍恍惚惚地睡了過去。

聽著身邊均勻的呼吸聲,寧倦終於敢再近一步,低下頭,與他額頭相抵,闔上微顫的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