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握筆坐在桌前長籲短歎。
眼看九月將盡,交稿日馬上就到,自己的稿子不說是汗牛充棟吧,也能說是片紙隻字。
作為標準的靈感型作者,杜青寫作全憑腦子裏時不時冒出來的那點靈光,那靈光有時,下筆似有神助,不止質量上乘,自己也覺酣暢淋漓;無時,便如此刻,別說片句難寫,即使是寫來也字字擰巴,臊地直想要撕掉才好。
你問這種症狀持續多久了?
答案是三個月。
好在先前還有些存稿,這才隻賒了一個月的稿子。
至於拖稿的理由,好巧不巧,他上南陽山采風時,遇見了修士爭鬥,雖皮肉毫發無傷,但“心神巨震”、“驚駭非常”,居家“病”了整整一個月。
直說自己寫不出來是萬萬不可的,一旦壞了書堂對自己和作品的信心,稿費和宣發便會大打折扣,變成後起之秀的墊腳石。
但“病了”也隻能解一時之困,今月再交不上稿子,在讀者那邊就會“忘了”,在書堂那邊就會“死了”。
但壓力這事物向來是愈積愈大,靈光反倒是越尋越是飄渺。杜青的筆尖下探了數次,最終還是沒有在紙上留下墨點,反倒是臉上流下來的汗珠先留下水痕。
一直憋著也不是法子,還是先睡覺吧。
杜青把快晾幹的筆撂開,端起一邊的酒壺,就往喉嚨裏灌了幾口劣酒。然後,他坐到榻上,閉目等待醉意上頭,將腦袋裏的雜亂思緒盡數擠走,好睡個不舒服但安穩的覺。
約莫一刻,杜青自覺雙臉發燙,腦袋開始暈沉,便吹熄了油燈,寬衣解帶,靜靜躺好。
耳邊的蟲鳴漸漸飄渺,腦中的方位也逐漸混亂……
暈乎乎的夢境裏,杜青走出自己居住的宅子,發現眼前擁擠的人群順著街、沿著巷,左拐右拐,直排到河邊的書堂。
“敢問老先生,今日大排長龍所為何事?”他攔住一位麵目慈祥的老丈問道。
不料老丈撇他一眼,話裏卻是十分的不耐煩:“看你打扮像個書生,還以為讀過些書,沒曾想是這般的孤陋寡聞、不學無術!”
杜青嘿嘿一笑,正要辯解,卻聽見老丈解釋道:“今日正是北打公新作《龍蛇渾象傳》第二卷的發售之日!”
北打公?倒與我“南拳先生”的名號有緣……等等,《龍蛇渾象傳》?!
杜青一個激靈,腦中昏沉盡消,腹中怒火升起——那不是自己壓在箱底,準備用一生潛心雕琢的心血嗎,怎成了什麼北打公的新作?!
“他媽的!”杜青難遏怒意,抬腳擠入人群,好一番左推右攘之後,可算是頂著無數白眼來到了書堂之前。
他左顧右盼,正尋著什麼狗屁北打公,卻突然瞥見嶽文書堂的當家、掌櫃的齊典正急匆匆地向自己奔來。
還不及杜青發問,齊典搶先開了口:“書稿呢?”
杜青一愣,隨即怒極反笑,原本他以為齊典隻是受了竊書賊“北打公”的蒙蔽,卻沒想到他不但知情剽竊一事,還能臉厚心黑到問失主索要書稿!便咬牙反問道:“什麼書稿?”